江棉棉被洪干事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給喊懵了。
屠狗?
這里哪來的狗?
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兒子懷里的小筐,里面兩只小奶貓正睡得香甜。
這也不是狗啊。
“洪干事,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江棉棉滿臉困惑。
洪干事抹了一把臉,也顧不上什么形象了,指著操場上那群揮汗如雨的戰士,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嫂子,你看看,你快看看!”
“營長他不知道今天抽什么瘋,突然就把賀營長也拉了過來,帶著我們兩個營的人一起練!”
“說是對抗演練,可這哪是演練啊,這是往死里練!”
洪干事越說越激動,滿臉的可憐。
“讓我們真打,還搞什么極限越野,現在太陽都這么大了,再跑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江棉棉聞言,心頭一緊,目光立刻投向了操場的方向。
此刻蕭凌寒確實已經看見了她。
他看見她提著籃子,看見她身邊跟著的小諾,還看見了小諾懷里抱著個什么東西。
可他一想到昨天夜里,她睡夢中輕輕呢喃的那個名字。
“小滿……”
一股無名火就從心底里竄了上來,燒得他胸口又悶又燥。
她心里還惦記著別人,現在又跑來這里做什么?
來看他談離婚嗎?
蕭凌寒的臉色瞬間又冷了三分,他猛地轉過身,背對著江棉棉的方向,對著隊伍厲聲喝道:
“速度!全體都有!加快速度!最后十名,晚上沒飯吃!”
“嘩啦——”
隊伍里發出一陣壓抑的哀嚎。
戰士們本就快到了極限,被他這么一吼,一個個臉色慘白,卻只能咬著牙,拼命邁開灌了鉛一樣的雙腿。
那副樣子看得江棉棉都覺得于心不忍。
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對洪干事解釋:
“洪干事,這是部隊訓練,我……我一個家屬,好像也不好插手吧?”
“怎么就不能插手了!”
洪干事急得直跺腳,“嫂子,你再不插手,我們今天晚上就真的連飯都吃不上了!”
他壓低了聲音,一副慘兮兮的樣子。
“你是不知道,今天一大早三連已經被營長拉去跑了一趟三十公里武裝越野,到現在還有好幾個小戰士躺在醫務室里沒緩過來呢!”
“我們這再練下去,怕不是要直接抬進去了!”
洪干事說得可憐極了。
他知道江棉棉心軟最看不得這些。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沖著隊伍后方幾個機靈的戰士使了個眼色。
那幾個戰士心領神會。
其中一個跑著跑著,忽然腳下一軟,眼睛一翻,直挺挺地就朝著地上倒了下去。
“有人暈倒了!”
隊伍里一陣騷動。
然而蕭凌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戰士,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
“給你三秒鐘,自已站起來。”
那個戰士身體一僵,依舊緊閉著雙眼。
一秒。
兩秒。
蕭凌寒冷哼一聲,直接抬起軍靴,對著那戰士的屁股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
“起來!”
那力道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裝暈的戰士臉皮再厚也扛不住了,一個激靈就從地上蹦了起來,灰溜溜地站回了隊伍里。
洪干事抓住機會,立刻在旁邊添油加醋地告狀。
“嫂子!你看見了吧!看見了吧!”
“營長他就是這么冷酷!這么無情!這么無理取鬧!”
他痛心疾首地控訴著:
“那些小戰士才多大啊,十七八歲的年紀,都是爹媽的心頭肉,就這么被他往死里折騰!”
“嫂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江棉棉看著那邊蕭凌寒冰塊一樣的側臉,又看了看這些被練得幾乎脫相的戰士,心里也跟著揪了起來。
她是不忍心。
可……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她為難地皺起了眉。
洪干事一聽有門,眼睛瞬間亮了,咧開嘴笑得像個二百斤的孩子。
“這還不容易!”
他猛地一拍大腿,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
“嫂子,你用美人計啊!”
江棉棉:“……”
她嘴角狠狠一抽,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回應。
美人計?
對蕭凌寒那個木頭疙瘩用美人計?
她還沒說話,旁邊的小諾先不干了。
小家伙從江棉棉身后探出小腦袋,對著洪干事,小眉頭緊緊皺著,然后用力地搖了搖頭。
那小表情,仿佛在說:
這個叔叔在想什么呢?爸爸是塊大木頭,才不配媽媽用美人計呢!
江棉棉看著兒子的反應,心里那點不自在瞬間被逗笑了。
她也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那么多戰士,搞什么美人計,實在是太不合適了。
她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硬碰硬肯定不行,蕭凌寒現在正在氣頭上,自已去勸只會火上澆油。
那只能智取。
可要用什么理由,才能讓他合情合理地停下訓練,又不顯得自已是在無理取鬧地干涉部隊事務呢?
江棉棉的視線在操場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了家屬院的方向。
家屬院……
家……
花圃!
一個主意瞬間在腦海里冒了出來。
江棉棉眼睛一亮,她蹲下身,溫柔地看著兒子,小聲問道:
“小諾,想不想讓我們家門口的小花圃,變得更好看一點呀?”
小諾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但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媽媽想要的都是好的。
“那好!”江棉棉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笑著說:
“那我們就找幾個兵叔叔來幫我們干活,好不好?”
小諾歪著腦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充滿了不解。
江棉棉沒有多解釋,她站起身拉著兒子的小手,深吸一口氣,抱著裝小貓的筐子,徑直朝著訓練場走了過去。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包括那個背對著她的,冷硬如山的身影。
蕭凌寒的脊背明顯一僵。
她過來了。
她終究還是過來了。
他心里莫名地有些煩躁,又有些說不清的期待。
然而江棉棉的腳步卻在他身側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他身后的賀敬楠身上。
江棉棉臉上帶著得體又禮貌的微笑,聲音清脆悅耳。
“賀營長,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們訓練?”
賀敬楠人都傻了。
他看看一臉平靜的江棉棉,又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前那座即將爆發的活火山,感覺自已兩條腿都在打顫。
他干咳了兩聲,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沒有沒有,弟妹,你有什么事嗎?是不是找我們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