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國笑著擺擺手,跟眾人又寒暄了幾句,看著沈軍和沈富國的家人滿臉喜氣地離去,心里也替他們高興。
在這個年代,能當上司機,確實是一份足以改變家庭命運的好工作。
院子里終于清靜下來。
沈壯和陳翠霞看著自家女婿,越看越滿意,眼神里滿是疼惜。
“衛國啊,在部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陳翠霞心疼地說道。
“你看你,聞到魚味兒就吐成那樣,遭了多大的罪啊。”
“媽,沒事,都過去了。”
王衛國笑了笑,不想讓長輩擔心。
“當兵嘛,哪有不吃苦的。不過收獲也大,身體練得更結實了,腦子也更活泛了。”
沈壯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
“好樣的!是塊當兵的料!走,飯菜都做好了,去我們那邊吃,給你好好補補!”
很快,沈青青端著最后一道菜從廚房里出來,招呼道。
“爸,媽,衛國,都別站著了,飯好了,快去洗手吃飯吧。”
一家子浩浩蕩蕩地轉移到了沈家堂屋。
桌子上已經擺滿了豐盛的菜肴,香氣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有自家腌制的咸肉,切得薄薄的,肥瘦相間,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油光。
有剛從供銷社買來的新鮮豬肉,紅燒得色澤紅亮,肉香撲鼻、
最顯眼的,還是那盤切得整整齊齊的午餐肉罐頭,在這年頭,這可是硬菜。
孩子們早就圍著桌子,眼巴巴地瞅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都坐,都坐!”
沈壯招呼著大家落座。
一家子人圍著一張大八仙桌坐下,其樂融融。
“來來來,喝上。”
沈青陽拿出一瓶白酒,麻利地給大家都倒上。
他給王衛國、沈壯、沈青山和自己都倒了滿滿一杯,就連陳翠霞、沈青青和張蓮的碗里,也象征性地倒了一點點。
家里女人們也都喝了點,臉上泛起紅暈,屋子里的氣氛頓時更加熱烈了。
王衛國端起酒杯,神色卻變得嚴肅起來。
他看了一眼沈青陽,壓低了聲音,鄭重地說道。
“青陽,你好好學機械,我在部隊聽到一些消息,再過幾年,國家很可能會放開政策,允許私人買賣。”
這話如同一塊石頭投入平靜的湖面,讓桌上的氣氛瞬間一凝。
私人買賣?
這可是個敏感得不能再敏感的話題。
王衛國沒有理會眾人的驚愕,繼續說道。
“你好好學,把技術學精了,到時候開個汽修廠,絕對賺錢。但這事你們千萬別說出去,現在說漏嘴,是要被抓去下放農場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在眾人的心上。
沈青陽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開。
他本就不是個安分的人,廠里按部就班的日子雖然安穩,卻總覺得少了點激情。
王衛國的話,一下子點燃了他心里的那團火。
“好!我肯定好好學!”
沈青陽猛地一拍大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豪氣干云地說道。
“回頭我也整個廠長當當!”
他現在對王衛國的話是深信不疑。
從出海捕魚到部隊里的門道,王衛國說的每一件事都應驗了。
這關于未來政策的“消息”,他自然也信了十成十。
王衛國欣慰地點點頭,又看向大舅子沈青山,叮囑道。
“大哥人好,就是太老實了,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在軋鋼廠好好干,踏踏實實地熬資歷,爭取分套房。以后城里的房子可值錢了,比金子都貴。”
接著,他把目光轉向大嫂張蓮。
“大嫂腦子靈活,會來事,做生意的事還是交給大嫂。你們倆把錢存著別亂花,等政策放開后,才有本錢做生意。”
沈青山被說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就是個悶頭干活的實在人,讓他去跟人討價還價、拉關系,比殺了他還難受。
“所以啊,這不你娶了嫂子,就是給你撈著了嗎?”
沈青陽在一旁打趣道。
“哈哈哈……”
一家子人都笑了起來。
張蓮被夸得有些臉紅,但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大家對她的認可,讓她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確實,自從她嫁過來,家里家外都操持得井井有條,沈青山也能安心在廠里上班,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笑聲過后,沈壯端著酒杯說道。
“衛國啊,你在外面是大出息了,咱們村里現在也不賴哩。”
沈壯清了清嗓子。
“今年七月份的時候賣魚,你猜賣了多少?賣了一萬八千塊呢!”
他伸出手指比劃著,滿臉紅光。
“投入才四千多塊錢,凈賺一萬四!最后核算下來,咱村里每家每戶,一家分了一百塊錢呢!今年我們又養了十萬條魚苗,明年說不定一家能分兩百塊!”
沈壯越說越興奮,掰著指頭算賬。
“再加上賣豬、賣海鮮的錢,反正今年我們一家子,里里外外加起來,總共分了一百四十塊錢呢!”
王衛國聽了,也是連連點頭。
這個數字在這個年代,對于一個村子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
村里的日子確實比他記憶中前世的這個時候,要好過太多太多了。
這其中固然有他帶來的蝴蝶效應,但也離不開村長沈紅星的領導和全村人的共同努力。
“村里日子好過了,這是大好事。”
王衛國由衷地說道。
之后一家人說說笑笑,聊著村里的變化,聊著城里的新鮮事,又聊到孩子們未來的前程,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酒喝干了,話也說得差不多了,眾人才意猶未盡地散去。
回到自家小院,夜色如水,月光灑在院子里,靜謐而祥和。
沈青青已經哄著兩個孩子睡下了。
王衛國輕手輕腳地走進屋,看著床上睡得東倒西歪的王山和王海,臉上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他俯下身,在兩個兒子的小臉上各親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抱起來,送到了隔壁爺爺王長林的屋里。
王長林還沒睡,正坐在炕上抽著旱煙,見孫子抱著重孫進來,渾濁的眼睛里滿是慈愛。
“這兩個小家伙,睡得真沉。”
王長林壓低聲音說。
“今天激動瘋了,累著了。”
王衛國把孩子安頓好,掖好被角,才直起身子。
“爺爺,您也早點歇著。”
“去吧去吧。”
王長林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