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破屋里亮起了燈。
所謂的酒席也不過是請來族里幾個長輩,吃一頓土豆宴。
除了自釀的高度酒管夠,別的也拿不出什么了。
兩個新郎胡亂地吃了幾口土豆,又被灌了幾碗酒,就被馬嬸趕去了“新房”。
這兩天怕季縈逃跑,馬嬸每天都只給她一個小小的土豆。
眼下季縈坐在床邊,雖然手腳的繩子被解開了,但整個人蔫蔫的,看起來沒什么力氣。
房門一關,馬嬸親自在外面落了鎖,又晃晃悠悠的去陪長輩繼續喝酒。
屋里,紅燭昏暗。
馬老二按捺不住,獰笑著就朝季縈撲去,動作蠻橫。
季縈發出痛苦的驚呼,頓時蟄疼了馬老大的心。
“老二,你輕點!”
馬老二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他,一臉戾氣。
“你個支棱不起來的玩意兒,還想和我搶女人?呸,你只配和牲口一個槽。”
這句話,成功引燃了馬老大的怒火。
他一把抓住馬老二的后頸脖,將人從床上給拽了下來。
馬老二雖然身形不如馬老大,但轉過身來就給了對方一拳。
兄弟倆頓時扭打起來。
屋內存放的酒壇被打翻,劣質的高度白酒灑得床上床下到處都是。
“你們別打了。”
季縈在兩兄弟周圍徘徊,看似拉架,實則卻趁機將這些酒灑到兄弟倆身上。
另一屋內,馬嬸與幾個長輩已喝得酩酊大醉,隱約聽見隔壁的動靜,只當是年輕人洞房里的“熱鬧”。
馬嬸還咧著嘴想,不出十個月就能抱上大孫子,馬家香火會越來越旺。
季縈見屋內的酒精濃度已經夠高,于是就在馬老大一把掐住了馬老二的脖子,死死將其按在墻上的時候,她“驚慌失措”地踹翻了桌上的紅燭,
火光觸地一瞬,潑灑在地上的酒液率先騰起幽藍的火苗。
緊接著,火焰沿著酒漬又迅速舔上馬老大的褲腿,馬老二的袖口,燒著了床上的被褥,蔓延上墻壁干裂的舊報紙……
馬家兄弟趕緊松開對方,拍打自己身上的火苗。
而被他們忽視的季縈,則抄起一張凳子,用力砸向木窗。
“哥,那個女人要跑!”
馬家兄弟這才明白過來,他們著了季縈的道,但此刻屋內已經燃起熊熊大火。
兩兄弟身上的火尚未撲滅,翻滾的火焰更在他們與季縈之形成了一道熾熱的火墻。
季縈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迅速翻窗跳到院里,然后朝著自己白天觀察好的方向逃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雖然這幾天都被關在屋里,但季縈都會趁馬嬸母子不在家的時候從門縫里觀察外面的地形。
她知道馬嬸和兩個兒子每天扛著農具,走的都是左邊那條通往田埂的土路。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右邊。
可是越跑,兩旁土坯院落反倒越密集起來,犬吠聲此起彼伏。
季縈心里越來越沒有底。
或許,這不是出村的路。
馬嬸的院落火光沖天,隨之傳來猛烈的敲鑼聲。
附近的狗叫得更兇了,幾戶人家亮起了燈。
季縈的心沉了下去。
鑼聲會驚醒整個村子,她很快就會被圍堵。
這時,眼前突然出現一座與眾不同的院落。
圍墻是整齊的白磚,比周圍的土坯房高出不少,院場也平整開闊。
而在那片平整的水泥地中央,靜靜停著一輛半舊的藍色農用三輪車。
季縈驀地停下了腳步……
鑼聲與喧嘩由遠及近,火把的光影已在不遠處晃動。
馬嬸尖厲的咒罵聲最先刺破空氣。
“……那個挨千刀的外來女人,放火燒我兩個兒子,抓到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被吵醒的村民結成一群,涌到了白磚院外。
白磚房門恰在此時開了,一個披著外套,面容沉肅的中年男人走了出來。
喧鬧的村民當即異口同聲地喊了一聲,“村長。”
馬嬸像見了救星,撲上前哭嚎。
“村長!我家買來的女人跑了!她放火燒我的房子,還燒我兒子,你要給我做主啊。”
村長眉頭緊鎖,借著火光朝馬家方向看了一眼,迅速吩咐道:“大成、二成,你們趕緊把馬家兄弟抬出來,我用車送他們去鎮上衛生所。”
說完,他又轉向躁動的村民,“那女人跑不遠。你們幾個帶上狗,分頭去追!找到人后,先打殘,再帶回來。”
村民應聲而動。
村長則快步走向院中那輛三輪車。
這輛車,車斗很寬,他把邊上的一堆破麻袋繃得更緊了些,又在車斗里鋪了一層干草,隨后將車開到馬家院外。
馬家房子越燒越旺,在風力的作用下,根本救不了,所以村民也就放棄了。
馬家兩兄弟已被抬到門口。
兩人渾身焦黑,面目全非,只有胸膛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他們還活著。
村民七手八腳地把人抬上車斗,村長不敢再耽擱,駕車朝著小鎮方向疾馳而去。
三輪車開到小鎮衛生所門口時,已是凌晨。
村長和病怏怏的醫生手忙腳亂地將兩具焦黑的身體挪下三輪車車斗,誰也沒回頭多看一眼那堆被扒拉到側面的雜物。
待到所有人都在治療室里忙碌,那堆破爛麻袋和稻草突然被掀開,季縈緩緩坐了起來。
一路顛簸,骨頭都差點散了架,但她不敢停留,狠命咬了一下舌尖后,尖銳的痛楚混合著血腥味,瞬間將混沌的意識和疲憊驅散。
衛生所里,村長焦灼的詢問聲斷斷續續傳來。
季縈抓住這短暫的間隙,手腳并用地翻出車斗,隨即頭也不回地朝著鎮上那片尚未完全熄滅的零星燈火深處跑去。
這個時間,整個鎮子里的人差不多都睡了。
季縈走了一圈,發現這里只有一間旅館。
她不敢在外面停留太久,心中一個計劃迅速形成:
先求求店主,無論如何暫時賒個最便宜的床位住一晚,然后用店里的電話,聯系梁翊之。只要他能在盡快趕到,那么此刻她面臨的危險將隨之解除。
于是,她走到寫有“平安旅館”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
反復幾次。
沒多一會兒,里面傳來拖鞋聲。
門拴被拉開,一對看上去憨厚老實的夫妻站在門里。
季縈正要說話,看清兩人的瞬間,周身血液凝固。
這兩人正是從機場綁架她,又親手把她賣給馬嬸的三個人販子當中的那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