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瑜握著毛筆的手一頓。
等他再反應過來,宣紙上已經被毛筆筆尖墨水泅出一個墨點。
他默不作聲,神色自然地將紙拿走,握成一團,然后狀似無意地問:“什么時候送來的?”
長安當然沒錯過他的動作,連忙就說:“據前面的侍衛說,蘇娘子不到卯時就到府前,一等就是好半天,見您早朝遲遲未歸才走的。”
“……”蕭瑾瑜筆尖一頓。
隨即,剛鋪上的新紙又被墨水劃出一條痕跡。
長安“眼疾手快”,立刻就對他說:“要不公子等會再處理公務,先看看食盒,稍微用一些?”
蕭瑾瑜面不改色,輕輕地應一聲,放下毛筆。
蘇記如今有定制的食盒。
食盒一共有三層,第一層是點心,白色的團子個個雪白軟糯,看起來就讓人眼饞。
長安小聲說:“這好像是糯米團子?”
“山藥糯米團子。”蕭瑾瑜糾正他,然后指指白色團子上裝飾的葉子,“上面有名字。”
“……”長安一時無語。
該說不說,他們公子某些時候是挺細心。
當然,他不會說這些話,而是會說:“山藥補肺脾,正適合公子成日操勞公務,進食不固定的人食用,蘇娘子果然有心。”
說完之后,他用余光去看蕭瑾瑜。
然后就看到,蕭瑾瑜的目光里忽然露出“滿意”。
等等?怎么是滿意?
長安有些懵。
以至于后面蕭瑾瑜進食完畢,他還有些迷迷糊糊,看著不知不覺進食一大半的人,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誰跟他說的,公子進來食欲不好!要是這都算不好,那什么算好?!
蕭瑾瑜沒注意他的表情,用過餐輕輕擦嘴,然后對他說:“若是以后早朝我人不在,可以讓護衛把人先帶進來。”
長安一愣,半晌后才反應過來,他這說的是什么。
他點頭應是。
然后不禁腹誹:雖然但是,等下一回蘇娘子再來,那可得有的等吧!
蕭瑾瑜不知道他所思所想,吩咐完畢,處理完公文,一揮衣袖去聽京兆府的匯報。
而這日,京兆府的官員也都注意到一件很奇特的事。
某個官員心驚膽戰地把調查結果匯報處理,然后就閉上眼準備等,結果他就聽到一道冷淡但是卻理智的聲音。
“漕運的事情復雜,涉及的人多事多,追溯的周期也長,方大人能調查到此已是不易。”
方大人:!
他這是耳朵出毛病啦?竟然能從“冷酷無情”的京兆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一時之間,他甚至有些“情緒失控”,紅著眼眶對蕭瑾瑜說:“放心,蕭大人,方某就是披肝瀝膽肝腦涂地,也定要把漕運的事情調查清楚!”
其他人:…
蕭瑾瑜拿著調查案宗,聞言,手不禁一頓。
不管其他人如何想,總而言之,京兆府所有官員都發現,那天的蕭瑾瑜“好說話”得有些過分。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上有所喜下也必得調查清楚一番。
隨即,就有人輾轉問到到是有人送來食盒,蕭瑾瑜應該是那個食盒,心情才不錯。
“蕭大人出身顯貴,一直就有傳言他于食物一道上素來挑剔,想必肯定是吃到難得的美味,才有如此好心情。”某個官員說。
“一定如此,蕭大人定然是講究之人,對這些事情挑剔一些也能理解,就是不知道,是哪個酒樓送來的,以后能不能天天來送?”另一個官員附和道。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京兆府上下難得達成一致的認識——能不能天天有人送食盒,讓蕭大人以后都跟這日一樣。
長安也是這個想法。
只可惜,接下來的幾日之內,并沒有從天而降的食盒。
有的只有,蕭瑾瑜那越來越黑的面色。
蕭瑾瑜摘掉頭冠,回頭問他:“近來沒有人去過京兆府?”
長安深呼一口氣,沖著他搖搖頭。
蕭瑾瑜眉頭微擰,解開外袍,脫下掛到一旁,然后坐在那里低頭思考。
為什么?
莫非是因為他上回早朝,沒來得及跟她見一面?
亦或者是因為他沒有表達對上回食盒的意見?
正想著此事。
長安假咳一聲,吸引他的注意力,見他看過來,立即說:“估計是為著何樓和蘇記打擂臺的事情,蘇小娘子近來比較忙吧,所以才沒時間過來。”
聞言,蕭瑾瑜看他一眼,然后擰緊的眉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舒展開來。
何樓和蘇記要進行比拼打擂臺的事情,如今算是汴京城討論度比較的事情之一。
蕭瑾瑜有所耳聞。
不過,對這件事情,他的觀點是:“何樓做的菜不行。”
他那些年又不是沒嘗過何樓的菜,所以說這話的時候,竟帶著一些他都沒察覺到的自然。
長安摸摸鼻子。
行叭,擂臺還沒開始,他們這邊勝負已然分明。
但是吧,作為最知心的屬下,他還是從這個回答中聽出一些事情。
“雖然何樓菜做得不如蘇記,但是一人一個口味,蘇娘子要獲勝,肯定還得好好準備一下的。”
這句話還有個潛臺詞。
好好準備,那肯定是沒時間來京兆府送食盒的。
蕭瑾瑜轉過頭來,看著他說:“他們約定的是幾號?”
長安掰著手指頭一算,抬起頭:“正好就是明天!”
…
翌日。
長安騎在馬上,看著遠處飛奔的快馬,嘴角微抽。
有人,說沒時間去看擂臺的人是他,現在,著急忙慌趕著去的人也是他。
感慨完畢,他輕夾馬腹,趕緊追上,同時在心中祈禱,他們公子可一定要趕上。
事實上。
蕭瑾瑜趕到的時間正好。
他才到比拼的擂臺,正好聽到人在討論。
“剛才那個何樓的王大廚做的蟹黃豆腐可真不錯,色香味俱全,不知道這蘇記的掌柜小娘子要做什么來應對他。”
“那蟹黃據說是今早上才從汴京渡口送過來的,很是鮮,這比拼的環節,光是材料上,這蘇記肯定就不如何樓,那可是大酒樓。”
“快看快看,蘇小娘子出來啦!”
蕭瑾瑜抬起頭,看到擂臺上出來的人,不自覺停住腳步。
蘇兮沒注意到臺下新來的“觀眾”,緩步出來,站定以后輕撩秀發,柔聲道:“第一道菜是文思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