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靜姝在身體倒地的前一瞬,顧于景攬住了她的腰肢。
他只覺得懷中的人兒身體發軟,觸碰到她指尖之時,冰得駭人。
一股不詳的預感讓他后背發緊,聲音帶著顫抖。
“松煙,去請省城最好的大夫。”
他將淳靜姝放到床上,朝著門口大喊,看著淳靜姝越發蒼白的臉,又急急地補充了一句,“讓其他人去,你去天朗閣將星麒叫來,帶上玉清丹。”
松煙應下,身影遠去。
顧于景看著本來生機無限的人兒,現在卻毫無反應地躺在床上,手指越來越涼,心臟都亂了節奏。
他讓人將屋內燃了新的炭火,又拿了新的棉被,并將手探入被子,握著她的手。
不一會,醫館的大夫入府,搭脈后,凝眉,“娘子的脈象太亂了,看似生病,也像是中毒……”
大夫模棱兩可的樣子,讓顧于景心中一沉。
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復雜,若是她……
顧于景不敢往下想。
“大人,草民沒有見過這癥狀,需要細細斟酌,一時很難開方,但是娘子手腳越來越冷,若是繼續這樣,這怕她會失溫,最終……”
大夫嚴謹道,雖然未說完,但是顧于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星麒沒來之前,只能先保住淳靜姝的溫度。
他上床,抱住她,解開衣衫,將她的手指貼著他的胸膛取暖。
雖然如冰般含量,他卻似不察一般,嘴里喃喃道,“淳靜姝,大夫已經在路上了,你不會有事的……”
一早,遇初沒有見到淳靜姝,走到門口,笑呵呵道,“娘親,是一個大懶蟲,怎么還不起床呢?遇初都起床啦!”
可是無人回答他。
那道溫暖的聲音,一直未曾響起。
遇初愣住了,走到床邊看到自己娘親那張沒有血色的臉。
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爹爹,娘親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都不睜開眼睛看看我呢?”
稚嫩的童音,說得顧于景心中一酸,“遇初,娘親的傷還沒好……”
“爹爹,娘親的傷變嚴重了嗎?您不是說休息一晚就好了嗎……”遇初緊張地站在拽著衣角。
娘親從未不理他過,也從未病得這樣嚴重過。
“是爹爹沒有照顧好娘親,是爹爹不好。爹爹已經去請大夫了,遇初,我們等等,相信你娘親。”
這話是說給遇初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只持續短短一晚,又被現實沖得七零八落。
短短十二個時辰內,他看到她在他面前倒下了兩次。
一向自詡萬事逃不出掌心的顧世子,此時此刻,除了相信,只剩下心慌,沒有更好的辦法。
過了一會。
松煙帶著星麒來到府上。
星麒再次診脈后,一向玩世不恭的臉上,斂著笑意。
“怎樣,可診斷出了什么?”
“她中了寒冰散,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劇毒,中毒者起初癥狀,并不嚴重與明顯,等到毒發后直接昏厥,失溫。”
星麒瞥了顧于景一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昨天就已經中毒了。不過,她能夠撐到這個時辰,與她體內的余毒應該有關。”
“余毒?”
“嗯,而且還不止一種,中毒時間長,解不干凈,留下的殘毒。兩種毒性相撞,改變的寒冰散的發作時間。”
星麒認真道,“說不定,是自娘胎里帶出的。”
自娘胎里帶出來的嗎?
顧于景深看著懷中的人,眸色變深,眼中的憐惜更甚。
那她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
“星麒,這癥狀可有解藥?”
“寒冰散沒有對癥的解藥……”星麒搖頭,“中了此毒,難救。”
“那便將玉清丹給她。”顧于景朝著他伸出手。
星麒面色一變,“我沒帶。”
“我讓松煙說了,你一定會帶。”
他盯著星麒,沉聲道,“拿來。”
“顧于景,你是不是瘋了!就算任性也要有個度!”
星麒瞪著他,“雪蓮沒了,現在京中世家已經聽到了風聲,想必,不日就會到通州來找你對峙!
你現在還要將天朗閣的鎮閣之寶用掉?這樣,你怎么跟宮中的那位交代!你是要跟皇室也杠上嗎?而玉清丹雖是續命的良藥,但也未見得能夠解掉她身上的毒素。”
“星麒,我是閣主,是在跟你下命令,不想聽你的推脫之詞。”
顧于景的聲音冷了一分,“最后說一遍,將玉清丹給我。”
現在,時間緊急,他只能給她用最好的藥,先試著。
“這不是我推脫,顧于景,我是為了你好!”
星麒還在僵持,“若今日這玉清丹沒了,天朗閣也岌岌可危,你心中的抱負,還如何能實現?難道說,這個女人在你心中,勝過我剛才說的那一切?”
“我顧于景不會為了事業犧牲女人。天朗閣一事,我自會安排好。”
他眼神堅定,在星麒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拽住他的手腕,從他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里面的黑色藥丸,毫不猶豫地喂到淳靜姝嘴中。
接著,他又將被子,裹緊了幾分。
“顧于景,你真是被女色沖昏了頭!”星麒懷中的藥被搶走,先是氣得額上青筋畢露。
而后見到十指不沾陽春顧世子,在淳靜姝面前,事事親力親為,不免蹙眉長嘆一聲,“你啊,怎么老過不情關啊……”
都說顧世子清心寡欲,可是星麒對顧于景的事情,很是了解。
他那般重情,當年為了一個女人落得那般模樣,現在怎么又來一個女人來禍害他呢?
“星麒,我發現她的手,沒有那么冰了,你再探探脈。”察覺到胸前溫度的變化,顧于景聲音帶著一絲抖。
星麒搭脈,眉間的川字慢慢了幾分,“情況確實有好轉,她應該不久便會醒來,不過,玉清丹的藥效只能持續七日,若是過了七日……”
“要嘗試配解毒的藥。”
顧于景想到上次遇初中毒,淳靜姝的做法,“我們一起看醫書。”
等到淳靜姝溫度恢復正常后,顧于景讓人將天朗閣的醫書搬到書房,與星麒找方。
遇初則堅持睡在一旁的小塌上,生怕自己一離開,就再也看不到娘親了。
不知過了多久。
“主子,用膳罷?”
“不必了,找方要緊。”說罷埋首于醫術之中。
雖然他能夠一目十行,可是要在這浩瀚的書海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并非易事。
他在每一個可能的方子后面做標注,交給星麒。
星麒應接不暇,匆匆吃了幾口后,便放下筷子。
三天三夜,日月交替,時間悄然流走,桌上的一摞醫書被看完,兩人也只找到一個似是而非的方子。
顧于景脖子僵硬,手指失靈,腦中有嗡嗡聲,看著散開的醫書,忽然想起九年前,江芙蕖為了給他治手,翻閱無數醫書,熬了一晚又一晚。
那時,她的心情也是跟他以樣,焦急、心切吧?
親自經歷過一次,他才能懂這其中的辛苦與艱難,也明白了江芙蕖給他尋方有多么不易。
他現在越來越不相信,那樣的江芙蕖真的會為了一千兩黃金而離開自己;
可,她當初,為何要留下那封絕情書呢?
那封信,才是最刺他的刀。
她那樣開朗樂觀的人,有什么,是不能當面跟他說的呢?
明明是淳靜姝,顧于景不知為何自己會再一次想到江芙蕖,眼前視線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