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湖。
看著湖面上密密麻麻的游船,林黛玉輕輕嘆了口氣:
“這都酉時了,為何還不見動靜?”
此時太陽已經已經落山,但湖心亭中依然沒有動靜,賈琮也沒有任何信傳回來,這讓她有些心焦。
“今年文會規模空前,又與春闈撞在了一處,這參會的人可太多了,想要選出十人可不容易。”賈母說道。
聽她這么說,一眾姑娘們面面相覷,臉上都帶著一絲擔憂之色。哪怕是之前對賈琮非常有信心的薛寶釵也不例外。
邢夫人忽然開口:“怕什么?他是衍圣公弟子,還能過不去預試?”
眾女微微蹙眉,正因為賈琮是衍圣公弟子,萬一他真的無法突圍才更慘,不知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
“就是這個理兒。”王熙鳳咯咯嬌笑,“他這般有才,豈能連亭子都進不去?”
“我看可未必。”此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起,“這可是文會,又不是楹聯大會,沒真才實學被人比下去也是有的。”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是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婦人,正是王子騰之妻,王夫人的嫂子,張氏。
這些日子,王夫人加強和王府的聯絡,作為她的娘家人,張氏自然是和她站在一起的,也因此,她又豈能對賈琮有好看法?
“弟弟怎會沒有真才實學?衍圣公都夸他好才學呢。”已經和賈琮極為親厚的賈迎春聞言立刻反駁。
不過她的話剛說完,就迎來了邢夫人嚴厲的目光:
“長輩說話,你不許插嘴!”
賈迎春咬了咬紅唇,心頭又急又氣,賈琮分明是她兒子,她非但不幫他說話,竟然還阻止自己幫他,簡直是豈有此理。
“大太太,不是我說你。老話說得好,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規矩該立的時候還得立,不管是兒子還是姑娘,都是如此。”張氏淡淡說道,她這是在暗示賈迎春賈琮沒有規矩。
邢夫人聞言臉色一黑,連忙應付幾句,隨后狠狠地瞪了賈迎春一眼,怪她害自己吃了掛落。卻根本沒有想過,張氏憑什么來教訓她。如何教育子女是她的事,輪得到她這個外人來插嘴么?
迎春心頭滿是委屈,她可以不在乎她們怎么說自己,卻聽不得她們這么說賈琮。
正當她想要繼續分辨時,探春連忙上前將她拉到一旁,有王夫人和張氏在,再加上一個胳膊肘向外拐的邢夫人,和她們爭論是自討苦吃。更何況,她們還是長輩,只憑身份就能將她壓得死死的。
見賈迎春被來開,張氏冷冷一笑:
“這人吶,還是要守好各自的本分,不該你說的話別說,不該你惦記的事情別惦記著,不該你拿的東西千萬不能拿。”
聽到這話,一眾姑娘們的神情都是一變,這話看似在說賈迎春,但實際上卻是在說賈琮,警告他守好自己的本分,別妄圖搶賈寶玉的東西。
賈母看了她一眼,眼神中藏著一絲怒意。她明白張氏就是來給王夫人撐腰站臺的,她看似在敲打賈迎春乃至賈琮,但實際上,也是在敲打和震懾她,甚至是整個賈家。
“守好各自的本分”也是在提醒她,賈家現在只是王家的附庸,要擺正自己的位置。
“親家太太說得不錯。人啊,還是本本分分的好。旁人敬著你,那是顧念情分,可不是怕了你。規矩是要立,可這禮法也得懂,旁人的家事,只聽聽便也是了,你指手畫腳的,可要不得。”賈母慈祥地笑著,以諄諄善誘的口吻說出了一番極其厲害的言語。
她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我們的家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你算老幾?不和你計較只是顧及親戚情面,不是因為怕了你。
她這既是在警告張氏,也是在警告王夫人。想要借助張氏蹬鼻子上臉,你怕不是想瞎了心!
這話讓眾人的臉色都是大變,王夫人和張氏的臉瞬間陰沉了下來。她們豈能聽不出賈母話里的意思?但她們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張氏可以憑借長輩的身份來壓賈迎春,賈母同樣可以用身份來壓制她們。
張氏平時在王家可是說一不二的主,此時吃了如此大的掛落,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她冷哼一聲:
“老太太說得真好。想來琮哥兒也是本分的,若不奪了這文會魁首怕是對不住他衍圣公弟子的名頭呢。”
她不敢正面和賈母對抗,就只能把怒氣撒在賈琮身上,本來她要針對的也只是賈琮而已。
賈母聞言還沒有開口,邢夫人率先道:
“可別難為他了,聽聞這參與文會的不光有那‘四省文魁’劉玉山,還有什么雙絕公子,書癡公子,對了,還有前科的狀元郞,他能不墊底,就是阿彌陀佛了。”
賈府眾女齊齊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帶著些許不滿,怎么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雖然賈琮奪得文魁的概率是不高,但你說話就不能好聽點么?
一旁的賈寶玉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主意:
“有了!不若我們賭上一把,權作彩頭?”
“怎么賭?”
“就賭琮弟可否奪魁。若是不能,十賠一。若是能,一賠十。”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賠率相差如此懸殊,完全不看好賈琮能奪魁。
賈迎春聞言咬了咬牙:“一百兩,我賭弟弟能奪魁。”
眾女紛紛向她投去詫異的目光,一百兩,應該是她所有的體己錢了吧。她們想了想,也打算押些銀子支持一下賈琮。
就在此時,張氏直接開口道:“我押一千兩,奪魁?絕無可能。旁人也不要下注了,就我和她對賭吧。”
這一刻,兩人關于賈琮是否能夠奪魁,都押上了自己的籌碼。但賈迎春只是為了支持賈琮,而張氏卻是信心滿滿,她不相信賈琮會奪魁。
“亭子里來人了!”一聲驚呼響起。
眾人連忙望去,卻見湖心亭中亮起了燈光,她們心頭一震,文會終于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