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笙乖乖的張開嘴，喝了下去，“唔，不好喝。”
說著將這醒酒湯吐了出來，污濁的湯汁濺到懷瑾的衣衫上，霎時間臟了他身上名貴的衣衫。
本來就有潔癖的人，此刻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抬手喚來門外的人，“讓人做一份好喝的過來。”
“是！”
內侍應下，卻在觸及懷瑾身上的臟污的時候，臉色一變，低頭請示，“爺，您的衣服臟了，要不要奴伺候您更衣。”
“不必。”
懷瑾揮手將人打發了，轉過頭，卻見小姑娘已經掏出了自己的手帕蹭了過來，“你的衣服臟了，被我弄得，給你擦干凈。”
口齒清晰、條理分明。
懷瑾心底一跳，以為這姑娘醒酒了，忙躲過那伸過來的手，“姑娘不必，我自己來便可。”
“你……你是在怪我嗎？”
白嫩細膩的雙手抓住了懷瑾的袍子下擺，可憐巴巴的聲音響在身后。
懷瑾回頭看去，但見小姑娘揚起一張白嫩的小臉，明亮的眼睛里溢滿了水霧，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看的懷瑾心底驀然被刺了一下。
他轉過身，蹲了下去。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就算躺在病榻之上也從未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此時卻甘心俯首在滿眼晶瑩的姑娘面前，微微仰著臉，看向哭泣的人。
耐心哄著，“小笙，我沒有怪你，別哭，好不好？”
云雪笙搖頭，“你就怪我，否則你怎么一次也不來看我。”
平日里清脆的聲音，此時染上了一抹沙啞。
吧嗒！
眼淚掉落在懷瑾蒼白的手背上，好似打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底軟的一塌糊涂。
“小笙，你想我去看你嗎？”
“我當然想，我好想你啊！”
云雪笙看著眼前的絕世容顏，漸漸的和腦海中那抹笑顏重合在一起，再也忍不住撲到了懷瑾的懷中。
“我好想你啊！”
少女獨有的溫軟抱了個滿懷，懷瑾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他伸出手，猶豫了一瞬，便摟住了云雪笙的肩膀。
人非圣賢，他也不是。
他看著懷中的少女，閉了閉眼睛，喃喃道：“小笙，你若是在這搬下去，我怕真的要忍不住，黃泉地獄都要拉著你了。”
懷瑾從小就知道他活不長，對于一個從出生就在倒計時的人來說，任何鮮活的東西都是他可望不可及乃至抗拒的東西。
他孤獨的活到了現在，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東宮堪比冷宮，是他留給自己的葬身之地。
他從未覺得這一切有什么不好。
老天剝奪了他的壽命，卻給了他異于常人的頭腦，他可以在他短暫的生命里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可這些事情不包括眼前的姑娘啊！
懷瑾的手臂緊了緊，心底的欲望第一次有奔涌而出之勢，難以壓制。
懷瑾眼眸赤紅，手臂越來越緊……
“娘！”
耳旁傳來低語聲，懷瑾一愣。
“娘，我好想你。”
懷瑾那顆咕嘟咕嘟冒泡的心，霎時間被潑上一盆涼水一般，所有的旖旎消散了個干干凈凈。
他，是娘？
“娘，你走之后再也沒有人疼我了，他們都欺負我。”
“父親不要我了，他有了別的女兒。”
“大哥，二哥，三哥都不喜歡我，都讓我聽話。”
“可是我已經很聽話了，為什么他們還是不喜歡我，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娘，他們還讓我給太子沖喜，竟然還把我掐死了。”
“娘，好疼，您帶我走吧，我太痛苦了，我不想留在這里了。”
“娘！”
小姑娘一聲聲的娘喊得懷瑾心都快要碎了。
他再也顧不得自己的感情，急忙哄道：“小笙，你沒錯，錯的是他們。”
“是嗎？”
云雪笙猛地抬頭，瞪著懷瑾，“我真的沒有錯嗎？”
“當然，你沒有一點錯，你很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懷瑾眼神真誠。
“星星！”
云雪笙伸出手，想要去觸碰懷瑾。
懷瑾一動不動，任由云雪笙的手撫摸上自己的眼睛，“你眼里有星星，跟我娘一樣。”
“你長得好看，也跟我娘一樣。”
“你是我娘嗎？”
懷瑾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底輕嘆一聲，低聲哄道：“我不是你娘，但，我是你的摯友。”
“摯友？”
云雪笙呢喃著，但很快搖頭，“不可以，我不可以有朋友，他們不允許。”
云雪笙眼底露出一絲恐懼的神情，拼命的搖頭。
“不會的，不會有人不允許的。”
懷瑾急忙將人摟住，“小笙，我在這里，無人阻攔你交朋友，我就是你的摯友，沒有人不同意。”
“可是，我不配，我不配有朋友。”
云雪笙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他們說我不懂事，罰我跪在雪里，我發燒了，他們不允許我治病。”
“最后他們還要讓我去沖喜，去給太子沖喜。”
“我，我害怕！”
酒放大了恐懼，勾起了云雪笙上輩子那些她最難以忘懷的傷痛。
“別怕！不會的，不會有人讓你沖喜的。”
懷瑾只覺得自己的心被擰成了一團，“相信我，小笙，沒人會傷害你的。”
“娘，是你回來保護我了嗎？”
懷瑾頓了一瞬，咬了咬牙，不想接這句話。
但云雪笙直勾勾的盯著懷瑾，直把人看的心都軟了，“娘，是你嗎？”
小姑娘那期盼的眼神讓懷瑾拒絕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
最后，懷瑾倒是沒有忍心，“是，往后我會護著你，無人敢再欺負你。”
“太好了，娘！”
云雪笙一下子開心起來，“對了，娘，我要告訴你，我終于擺脫了那個噩夢，我不用再受他們控制了。”
“娘，我不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妹妹了。”
“可是，女兒不孝。”
“女兒也不是娘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