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風中,陳落騎著騎行車,載著梁志武飛快地朝著大灣子村狂奔。
盡管陳落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但他了解自己的二舅哥。
梁志武這個人說好聽點兒叫木訥,說難聽點兒就是反應有點兒慢,能讓他這么個人臉都嚇白了的事情,指定小不了。
所以在聽到梁志武讓救人的時候,陳落和梁曉燕都沒問到底出了什么事兒,陳落便草草的叮囑了梁曉燕幾句,載著梁志武便跑。
至于路上詢問?
陳落倒也想,可他沒那個本事,本身頂著風跑就夠疼的,一張嘴就是一股冷得讓人全身發抖的狂風往嘴里灌,這種情況下問個屁啊。
而且就算他能問出來,梁志武的回答在寒風里他也夠嗆能聽得清楚。
梁志武雖然性子木訥,但到底是常年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明白陳落的心思,所以一路上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同時恢復自身的體力。
因為情況緊急,陳落的速度很快,往常差不多步行得走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僅僅只用了十來分鐘,他便穩穩地停在了梁建華的家門口。
還沒等他停好車,大嫂李慶霞便率先跑了過來,一把抓住了陳落的肩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哀求道:“小落,你這次可一定得救救你哥啊,你哥要是出了啥事兒,讓我咋活啊……”
二嫂王翠芬的臉色也難看的嚇人,在旁邊跟三嫂李曉芳攙扶著已經哭得快暈過去的丈母娘余春花。
陳落的岳父老子梁建華則蹲在大院兒門口,不停地抽著煙,眼睛都被煙霧給熏紅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了多少,看地上的煙灰,估摸著得有小半包煙絲了。
除了岳父一家子,還有三家人也是哭得天昏地暗,嗓子嘶啞,更有不少村民在旁邊安慰著。
伸手將李慶霞拽了起來,交給了旁邊的梁志武,陳落皺眉走到了梁建華面前,道:“爹,到底咋了?”
梁建華張了張嘴,眼神中閃過一絲糾結,可就在這時,村長林建邦忽地走了過來,瞪了梁建華一眼:“你個老梁,就在這兒挺吧,小落,我來說……”
隨著林建邦的解釋,陳落也總算知道了事情的全貌,總的來說,這就是一場由熊孩子引發出來的事兒。
昨天下午,陳落大舅哥梁志文家的小崽子梁勇和幾個同齡的熊孩子發生了沖突,男孩子,尤其是比較調皮搗蛋的熊孩子,在發生沖突的時候,除了打架之外,賭斗也是常有的。
而梁勇便被幾個熊孩子給激了,一行四個平均年齡不到十歲的熊孩子竟然在沒有大人監管之下,沖進了村子后面的山林里面。
在這個年頭兒的農村,孩子基本上都是放養的,一般情況下大人是不會去管孩子到底做了什么,又去了哪里,反正只要吃飯的時候回家就行了。
所以直到晚飯的時候,依舊看不到梁勇的梁志文兩口子才急了。
還沒等他們出去尋找,另外三家人便找上了門,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
當時李慶霞就被嚇得差點兒暈過去。
而梁志文也顧不上太多,招呼著另外三家的男人便連夜進了山。
因為上次陳落才聯合公安在他們村子后面這片山里面進行了一次行動,基本上將這邊的野生動物全都趕了出去。
常年生活在山腳下的他們都清楚,山里想要恢復到以前的情況,最少得一兩個月,更何況現在還是冬眠期,很多大型動物根本不會出來活動。
所以,對于四個大老爺們兒,還是帶了槍的大老爺們兒連夜進山這事兒,幾個家里的娘兒們都沒怎么在意。
可讓他們怎么都沒想到的是,梁志文他們去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這下四個老娘們兒坐不住了,李慶霞更是哭著喊著跑到了公婆這里,在知道了事情后,梁建華這個大老爺們兒差點兒沒被氣死。
那可是深山老林,四個從來沒有進過山,打過獵的男人這么冒失的闖進去,他們不要命了?
不過梁建華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立刻招呼老伴兒去喊了老二,讓老二去陳家村喊人。
聽完解釋,陳落整個人都麻了,滿是錯愕地看著那哭得眼睛都腫了的四個嫂子,嘴角直抽抽。
此時的他有一萬句MMP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
良久,他才勉強壓下了心底的那股子無語,開口道:“建邦叔,讓震霆,家棟,二虎和柱子他們幾個拿上武器跟我進山!”
林建邦微微怔神:“你就帶他們四個,行么?要不我還是多安排點兒人跟你一起過去吧。”
“還是別了,現在山里啥情況誰也不清楚,人多了出點兒啥事兒我顧不上,就這么著吧。”
見陳落態度堅決,林建邦便沒有再堅持,點點頭后便轉身安排去了。
……
十多分鐘后,陳落帶著林震霆四人鉆進了后面的深山老林之中。
盡管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可這并不影響陳落能記住周圍的地形,此時,他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面,雙眼不停地掃視著視線內所有新出現的痕跡。
“姐夫,這片林子這么大,要不然咱們多找點兒人,分開找吧,就咱們幾個,得找到啥時候兒啊?”
梁大柱有些頭疼的看著眼前這片浩瀚的林海,整個人都麻了,這他媽的跟大海撈針有啥區別?
原家棟也點了點頭:“是啊姐夫,這片地兒少說也有大幾百畝了,在這么大的地面上找幾個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咱們……”
“閉嘴!”
林震霆不等原家棟說完,便冷著臉呵斥了一句,低聲道:“論對林子這塊兒,你們誰他媽能比得上小落的?既然他只帶了咱們四個,那就代表他知道人越少越好,現在給我找人,剩下的再多說一句,等回去之后我就關他禁閉!”
走在前面的陳落微微怔神,臉色古怪的回頭看了一眼林震霆,神他媽的人越少越好,他當然也想直接拉個幾百上千人進來找人,但那現實嗎?
就大灣子村的人,最起碼八成都沒進過山,到時候這群人一窩蜂地進來,不但幫不到忙,還有可能遇到危險,最主要的是,會破壞掉梁志文他們進山之后留下的痕跡,讓找人變得更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當然是人越少越好,最起碼能保留痕跡。
不過陳落也懶得解釋,現在的他只想盡快確認梁志文他們到底在什么地方,至于其他的,只能看命了。
“咦?姐夫,這邊有發現……”
突然,一直沒說話的梁二虎忽地沖著陳落這邊喊了一嗓子。
霎時間,陳落猛的抬起了頭,飛快的朝著梁二虎的方向跑了過去,林震霆三人緊隨其后。
等他們跑到梁二虎身邊兒的時候,才發現旁邊的一棵大樹上面被人拿片刀砍掉了一大塊樹皮。
陳落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寒霜,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這是昨天晚上留下的,肯定是他們留下來防止迷路的路標,只要按著這個找,一定能找到他們。”
這下林震霆四人全都來了精神,最少他們不用漫無目的地找了。
隨著陳落的話音落下,林震霆立刻安排原家棟他們三個散開,以這棵樹為中心,六個人并排拉起了一條二十多米寬的路,朝著深山里面尋去。
“姐夫,這邊有!”
“姐夫,我這邊也發現了……”
“姐夫……”
接下來,隨著一個又一個路標被發現,陳落他們的方向也在不斷的調整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陳落在這里的原因,他們幾個人的膽子格外的大,甚至就連林震霆這個民兵隊長都顯得有點兒……過于放松了。
就在他們幾個‘捷報頻傳’的時候,梁曉燕也帶著四個閨女來到了娘家。
看著哭紅了眼的大嫂,精神恍惚的親娘,神色黯然的二哥三哥,還有一群圍觀的村民,梁曉燕心底咯噔一聲,連忙將四個閨女趕去了院子。
四個閨女也意識到好像發生了什么,所以一個個乖巧的不行,甚至就連最小的彤彤都很是聽話地跟上了大姐的腳步。
等她們幾個進了屋子后,梁曉燕才走到梁建華的面前,道:“爹,這到底咋了?小落呢?”
梁建華瞪了一眼想要過來的幾個人,隨后嘆了口氣,將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后,梁曉燕恍然的點了點頭,盡管此時她的心里也對大哥充滿了擔憂,可她還是強忍著露出了一絲輕笑,道:“爹,放心吧,既然小落進山去找了,那就一定能找到。”
“閨女,話可不是這么說的,這山里那么大的地方,小落他們就幾個人,怎么能……”
梁曉燕這邊剛說完,一個揣著手的嬸子便下意識的將話接了過去。
可她還沒說完,林建邦便猛地開口呵斥:“姚翠花,你他媽再多說一句試試?”
這個時候,姚翠花才發現李慶霞和其他三家的娘兒們正用吃人的目光看著她,原本就冷的天,她感覺更冷了,身體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露出了一絲諂笑。
畢竟別說是這年頭兒,就是幾十年后,對于這種晦氣的話,國人也是很反感的。
俗話‘好的不靈壞的靈’更是深入人心。
原本他們四家人此時都快被嚇死了,你他媽還敢在這里搞烏鴉嘴,想干什么?
也就是現在還沒有最壞的消息傳來,要不然李慶霞她們四個能活撕了姚翠花。
“那個……對不住啊,我這人就這樣,說話不過腦子,你們也都知道的,對不起,呸呸呸,老天爺,我前面說的都是假的,你可千萬別當真啊……”
被嚇壞了的姚翠花,連忙雙手合十,一邊道歉一邊祈禱。
沒辦法,現在除了李慶霞她們四個外,就連她的男人現在看著她的目光都不對了,這要是不趕緊補救,回了家有她受得。
……
村子里的事情,陳落他們并不清楚,此時他們根據那些路標已經深入了山林接近一公里,到了這里,他們基本上已經算是徹底進入了深山。
而且陳落還發現了上次行動后留下來的痕跡。
看著那些熟悉的痕跡,陳落重重地松了口氣,還好,他們只要在這片范圍內活動,最起碼不用擔心大型猛獸會出來。
只是在沒有見到人之前,他們幾個人的心也始終都提著,畢竟沒有大型猛獸,可還有不少毒蟲,哪怕是在冬眠,萬一被人驚醒呢?
“姐夫,再往前面就是山坳了,他們該不會在那里吧?”原家棟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陳落剛要說什么,忽地轉身朝著旁邊看了過去,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山坡:“走,咱們去那邊看看。”
看到陳落指著的方向,林震霆愣了一下,連忙道:“小落,那邊是死人墳,他們不太可能去那邊吧?”
“那就是死人墳?”
陳落微微怔神,上次行動的時候他雖然也在這一片,可當時他并沒有發現那片山坡,還以為只是一片普通的凸起呢,沒想到竟然是傳說中的死人墳?
關于死人墳的來歷,陳落也只是聽村子里的老人說過,據說在六十多年前,老毛子跟倭奴在這邊干仗,當時有不少戰敗退下來的倭奴人為了逃避老毛子的追捕,鉆進了這片山林,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那些倭奴全死了。
后面還是解放后這附近幾個村子的獵戶進山狩獵的時候才發現,不過那個時候死掉的倭奴已經全都變成了白骨,而且全都被猛獸給踩碎了。
漸漸地,那片地方便再也沒有人過去了,甚至流傳出了山林里面鬧鬼的傳聞。
也就是打十多年前,國內開始破四舊,才漸漸地重新有人進來,但進來的人依然會下意識地避開那片地方。
因此,在確認了那邊是死人墳后,陳落便清楚了林震霆他們幾個的想法,忍不住啞然失笑道:“我說你們幾個大老爺們兒還信這個啊?”
林震霆老臉一紅:“倒也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只是單純的避諱罷了,而且志文他們也不太可能去那邊吧?”
“那他們要是真的在那邊呢?”
陳落輕笑著搖搖頭,就在剛才原家棟說去別的地方的時候,陳落第一個感覺就在死人墳,而經過前面的種種事情后,他現在也知道這種感覺就是他重生后帶來的福利,所以格外的信任。
因此,看著四個明顯有些抗拒的完蛋玩意兒,陳落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你們既然不想過去,那我自己去看看,等會兒看我給你們信息。”
說完之后,他也不等林震霆他們回應,便直接朝著那邊狂奔了過去。
林震霆四人面面相覷,隨后林震霆猛地一咬牙:“走,小落都不怕,咱們還是民兵呢,怕個毛線,不就是死人嘛,誰他媽沒見過?”
“沒錯,活人老子都不怕,還他媽怕死人?走,干他!”
“那就過去,不能讓姐夫一個人冒險。”
聽著身后傳來的動靜,陳落的嘴角勾起一抹輕笑,速度變得更快了幾分。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明明視線里近在咫尺的死人墳,他竟然狂奔了十多分鐘才走進了這片地界。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上次晚上他沒有發現這里,這里距離他上次活動的地方,最少也得有差不多三四里了。
當時又夜色正濃,沒發現才是正常的。
而隨著他走進死人墳,心里的那股感覺也變得愈發的強烈了起來,站在原地四處掃描了一陣后,他的雙眼猛地亮了起來,飛快地跑向了一棵大樹。
“果然,他們就在這里!”
看著樹上和前面一樣的路標,陳落重重地松了口氣,當即扯著嗓子喊道:“梁志文……”
與此同時,死人墳的另一面,四個大老爺們兒緊緊地依偎在一起,他們中間還有四個被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崽子。
經過一個晚上的煎熬,四個大老爺們兒的體力早就被耗干了,此時也只能勉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至于四個熊孩子就更不用說了,原本他們昨天晚上就沒吃東西,又生扛了一夜的寒冷,現在沒被凍死還是因為他們幾個的老子不停地給他們傳送能量,要不然他們半夜就全得完犢子。
現在的他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能靠著下意識的本能來維持著不讓自己閉眼,因為他們的老子告訴他們,只要他們閉上了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
就在他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一道極其突兀卻格外清晰的呼喚傳進了他們的耳朵。
聽到聲音,人群里的梁志文猛地睜大了雙眼,眼神中迸射出一股興奮的光芒:“是……是我妹夫……咳咳……快,給他信號!”
說話間,他直接將懷里的梁勇遞給了旁邊的男人,努力的扶著旁邊的大樹站了起來,然后艱難地朝著山坡上面爬去。
而這時的林震霆他們四個也看到了這邊被人留下來的路標,霎時間,他們看著陳落的目光變了。
他們怎么都沒想到,陳落的感覺竟然這么準,說句不好聽的,若不是陳落堅持,他們說啥都不會來這里找,到時候梁志文他們幾個指定得死在這里。
啪!
良久,反應過來的林震霆一巴掌拍在了梁二虎的肩膀上,用滿是興奮的目光道:“還他媽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散開去找人?”
死人墳的面積并不算大,他們五個人,僅僅只用了不到五分鐘便找到了剛剛爬出背風處的梁志文。
下一刻,陳落他們便以最快的速度沖到了梁志文的面前,也看到了藏在下面的其他人。
在看到陳落他們的時候,這幾個大老爺們兒瞬間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眼淚唰地便掉了下來。
至于四個熊孩子,現在也沒有了任何力氣,甚至連睜著眼睛都費勁。
見狀,陳落連忙招呼著林震霆他們將帶來的大衣給了他們,道:“趕緊回去吧,這被凍了一夜,回去之后得好好養著,否則指定得出大毛病!”
梁志文盯著陳落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的咧嘴笑了出來:“妹夫,謝謝!”
“你可滾犢子吧,都一家人,謝啥玩意兒?趕緊回吧!”
陳落笑罵著回了一句,剛要將梁勇從梁志文的懷里接過來,卻忽地愣在了原地,然后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道:“震霆哥,你們四個先領著他們回去,我留下來有點事兒。”
此話一出,林震霆他們頓時急了:“不行,我們咋能把你自己留下來?你這……”
“行了,如果真的有啥危險的話,我解決不了,你們留下來也是送死,我能解決的危險你們留下來也沒什么必要,現在最主要的是帶著他們幾個趕緊回去暖暖身子,放心,我最遲中午之前肯定回到家。”
想起陳落前段時間的風采,林震霆盡管還是有些擔憂,不過卻仍然點了點頭:“那好,你一定得小心點兒,有啥事兒就趕緊走。”
“我知道,回吧!”
陳落將幾個人送出去幾十米,然后便飛快的回到了剛才的位置。
就在剛才,他過來攙扶梁志文的時候,好像踩到了一個很堅硬的物體,原本他沒多想,可當他看到梁志文身上的滿身泥土后才忽地想起來,這邊基本上全是土山。
尤其是死人墳,基本上可以說是一個土崗子。
同時他有種感覺,他得留下來,至于原因,他也說不上來。
因此,剛回到這里的他便將視線落在了地面上,同時用手里的槍不斷地將地上的枯葉扒拉到一邊兒。
突然,他的槍碰到了一個極其堅硬的物體,并且發出了一聲金屬碰撞的聲音。
接著他又試著用槍敲了兩下,金屬碰撞的聲音也接連不斷地傳了出來。
下一刻,他便飛快地蹲了下去,用手將周圍的枯葉全都扒開,當地面露出來的時候,一個通體漆黑的鐵箱子也露出了一個角。
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被銹跡徹底覆蓋的鐵箱子,陳落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反手拿出隨身攜帶的開山刀,對著周圍的泥土便賣力地刨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