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黑河市總算是度過了漫長的寒冬,萬物也開始了新一輪的復(fù)蘇。
公社。
陳落的店鋪內(nèi),生意依舊火爆,不,準確的說是比以前還要火爆。
密密麻麻的人群讓店里面的人忙得不可開交,哪怕是陳落都被梁曉燕給拽回了店里來幫忙才能勉強應(yīng)付過來。
至于梁曉燕的工作,早就被閆酥月給頂替了,她雖然每天還是會到店里面來,可店里的所有人都不讓她干任何活兒,每天除了在搖椅上坐著休息外,也就只能在店里面轉(zhuǎn)轉(zhuǎn),然后等著晚上下班的時候數(shù)錢。
嗯……盡管現(xiàn)在家里已經(jīng)不缺錢,但梁曉燕的財迷屬性好像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變得更重了。
哐當……
臨近中午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道瓷器砸落地面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陳落回頭看著站在那里,臉上閃爍著驚慌表情的云翠,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
其他人也面面相覷,尤其是李慶霞她們,更是第一時間將目光落在了林殊芳的身上,那眼神分明在問——你婆婆這是咋了?
林殊芳的臉上同樣流露出茫然的表情,明明早上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不對,剛才還好好的,咋就突然這樣了?
生病了?應(yīng)該不是,云翠自從醫(yī)院里回來之后,身體好像變得很好,而且這段時間她對自身的保養(yǎng)也做得很到位,生怕突然間死去,沒辦法彌補內(nèi)心的愧疚,所以她絕對不可能生病。
陳落則若有所思的順著云翠的目光看向了柜臺那邊正在買東西的人身上。
因為他的店鋪是整個縣里面唯一的一家私人店鋪,再加上他這邊的鹵味兒味道絕美,所以這幾個月里很是吸引了不少人,甚至就連隔壁市的極個別人都會跑到他這里買點兒回家吃。
所以他的店鋪里幾乎每天都會有很多衣著光鮮,身上散發(fā)著貴氣的人。
只是云翠以前也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的情況,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現(xiàn)在人群里面有她不想,不愿,甚至是不敢看到的人。
這時,梁曉燕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云翠吸引了過去,連忙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道:“好了,就是打碎了一個盤子而已,沒什么大驚小怪的,趕緊給人拿東西,別耽誤了大家的時間。”
話音落地,盡管眾人的心里還有著濃濃的不解,但終究是收回了心思,店鋪內(nèi)再次變得熱鬧了起來。
梁曉燕給了陳落一個眼神,隨后走到云翠面前輕聲道:“娘,你這是咋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云翠搖搖頭:“我沒事兒,就是剛才想事情走神了,好了,你趕緊回去躺著,別操心這些了。”
說話間,她不由分說地將梁曉燕推到了搖椅邊兒上,然后快速拿起笤帚走向了碎掉的盤子那邊清理了起來。
陳落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走過來的陳振栓,隨后便走出了店鋪,就這么站在門口兒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同時也在觀察著其中那些從外地來的陌生人。
只是一直到中午,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不對的地方。
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云翠自從打碎了盤子后,整個人似乎顯得特別心虛,勉強在外面干了一會兒后便找了個借口去了后院兒,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才重新出來。
不對勁兒,十分有一萬分的不對勁兒。
不僅僅是陳落這么想,店里所有人幾乎都這么想。
與此同時,公社辦公區(qū),副書記的辦公室內(nèi)。
一個看上去和陳落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滿臉驚奇地品嘗著眼前的鹵味兒,低聲道:“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還有這么好吃的美食,陳落……還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咚咚咚……
年輕人剛說完,辦公室的房門便被人敲響,隨后一個打扮樸素的漂亮女子笑著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
看著進來的女子,年輕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連忙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女人跟前兒,道:“不是跟你說了我今天在公社吃嗎?你怎么還是過來了?”
女人輕笑:“怕你吃不慣這邊的東西,而且我在家里也沒啥事兒,就干脆給你做了點兒吃的……”
說到這里,女人才看到桌子上的鹵味兒,盡管這些鹵味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涼了,但仍然散發(fā)著令人驚奇的香味兒。
“咦?這些鹵味兒……你剛買的?”
年輕人笑著點點頭:“對,剛來這里就聽人說公社有個功臣開了一家鹵味兒店,味道很好,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別的愛好沒有,就喜歡吃點兒新奇的東西,所以就過去買了點兒。”
“那你覺得味道怎么樣?”
“很好吃……”
年輕人想都沒想便直接開口回答,隨后感慨道:“我也沒想到在這種小地方,竟然隱藏著一個美食大家,我準備這兩天抽時間去拜訪一下那位陳落同志。”
聽到年輕人的話,女人下意識地瞪了他一眼:“你這話可別讓別人聽到,若是傳到爹的耳朵里,到時候有你受得,畢竟這里可是當年爹待了兩年多的地方,這次他讓你下來這邊任職,也是想讓你帶著這邊的人民一起富裕起來……”
眼瞅著自家媳婦兒又要開啟嘮叨模式,年輕人猛地打了個哆嗦,連忙道:“抱歉抱歉,我錯了,剛才就是說禿嚕嘴了,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接著,他生怕自家媳婦兒繼續(xù),所以也不等媳婦兒回應(yīng),便繼續(xù)道:“對了,你吃了沒?沒有的話一起嘗嘗?真的很好吃。”
女人自然明白自家男人心里的那點兒想法,也沒有繼續(xù)下去的意思,但還是白了這家伙一眼,這才道:“行,那我就嘗嘗讓你贊不絕口的鹵味兒到底多好吃。”
“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年輕人一臉自得,好像這些鹵味兒是他自己弄出來的似的,看得女人又氣又笑,抬手點了點他的眉心:“多大個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公社里面的事情并沒有影響到店鋪里面的陳落,吃過午飯后,他便離開了店鋪,騎上自行車準備回去。
昨天陳向前跟他說村兒里的養(yǎng)殖場已經(jīng)弄好了,就等著雞鴨幼苗進去了,所以他得先回去看看,然后再根據(jù)養(yǎng)殖場的情況去縣畜牧局那邊拿幼苗。
只是他這邊剛出店鋪沒多遠,便遇到了從國營飯店出來的常軍。
見到陳落,常軍微微怔神,然后快速和身邊兒的人說了一聲,便笑著走向了陳落:“陳落同志,你這是……回家?”
陳落輕笑著點點頭:“對,常主任這是請客了?”
“倒也不是,剛才那個人是咱們公社新來的副書記的書記員,這不是想著打好關(guān)系嘛,所以就隨意的吃了點兒。”
看著常軍臉上那副心虛的表情,陳落忍不住啞然失笑,只是隨后他便反應(yīng)了過來,疑惑道:“咱們公社來了個新的副書記?啥時候的事兒啊?”
“就今天上午剛到……”
說到這里,常軍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湊到陳落跟前兒,低聲道:“我跟你說,這位副書記可是從四九城那邊下來的,聽說二十多年前副書記的父親就在咱們這邊公干過一段時間……”
轟!
聽完常軍的話,陳落的大腦瞬間如遭雷擊,二十多年前,四九城,來這里公干……
聯(lián)想到當時劉蘭芳和他說的話,再加上今天上午云翠突然間的不對勁,陳落好像抓到了什么。
若是……
陳落猛的甩了甩頭,畢竟就算是真的,當年的他也被劉蘭芳給換了回來,兩個人的人生軌跡可能除了他前面遭遇了磨難外,人家根本沒有受任何影響。
甚至對方可能都不知道當年還發(fā)生了那么一件離譜的大事兒。
常軍見陳落遲遲不說話,愣了片刻后抬手在陳落的面前晃了晃,皺眉道:“陳落同志,你這是咋了?”
突然的聲音驚醒了陳落,他連忙搖頭:“哦,沒事兒,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對了,這位新來的副書記對于我的店鋪咋說?畢竟上次那個副書記……”
“嗨,這你可就想錯了,這位副書記對你開店鋪的事情雖然很感興趣,但卻沒有找茬的意思,甚至他今天上午還親自去了你的店鋪買了不少東西,所以你就放心吧,指定出不了事兒。”
果然,云翠上午就是看到了那位新來的副書記吧?
只是讓陳落想不通的是,云翠是怎么認出對方的,還是說她沒有認出來,而是單純的這位新任副書記跟當年的那個人很像?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那……常主任,我這邊兒還有些事情要去處理,咱們改天再敘?”
“誒,成,哪天你有時間了,我做東,咱們喝幾杯。”
常軍笑著應(yīng)了下來,接著便轉(zhuǎn)身快速追上了不遠處的書記員。
陳落一直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這才皺著眉頭揉了揉眉心,然后騎著車子離開了公社。
就在陳落碰上常軍的時候,店鋪后院兒。
林殊芳滿是擔心地跑了過來,看著坐在灶臺前面燒火的云翠,見云翠沒事兒后重重地松了口氣,隨后一瘸一拐地跑了過去。
經(jīng)過幾個月的修養(yǎng),林殊芳的腿雖然還是沒有完全恢復(fù),但也差不多了,除了走路有點兒跛腳外,基本上全好了。
當她跑到云翠面前的時候,看了一眼云翠臉上的表情,滿是疑惑的坐了下去,道:“娘,你這到底是咋了?有啥事兒咱就直接說出來,你都不知道大家伙多擔心你。”
云翠微微怔神,隨后道:“我看到那個人了。”
“啥?”
林殊芳以為自己聽錯了,滿臉驚訝地看著云翠:“娘,你剛才說啥?”
“我說我看到那個人……不對,應(yīng)該是那個人的兒子吧……”
云翠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慘笑,若是沒有陳向蓮,那么她今天看到的那個人應(yīng)該就是她的兒子了吧?
陳向蓮走了,陳落也知道了當年發(fā)生的事情,今天之前,云翠認為當年的事情已經(jīng)徹底成了過去式。
尤其是最近陳落對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好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在她的心里,當年的那件事情正在慢慢地消失,或許會有一天徹底消散。
可她卻怎么都沒想到,當年那個人的孩子竟然會突然間出現(xiàn)在她的視線里,如果對方只是過來獵奇還好點兒,若不是的話……
林殊芳滿臉疑惑地皺著眉頭:“娘,你說啥呢?什么那個人,那個人的兒子的,我咋聽不懂呢?”
“沒啥,行了,前面不忙了嗎?我這邊自己就行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忙活吧。”
云翠并沒有告訴林殊芳的意思,除了不想讓林殊芳擔心外,她也不想再讓更多的人知道當年的事情。
畢竟因為陳向蓮的原因,兩個人的孩子并沒有被換,對方甚至都不知道她這個人的存在,所以她完全沒必要給自己招麻煩。
林殊芳盯著云翠看了半天,最后確認云翠確實沒有什么,這才站了起來道:“那好吧,娘,不管啥事兒都會過去的,小落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接受了小勇嗎?咱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你可千萬不能做傻事兒啊。”
“滾滾滾……”
云翠沒好氣地瞪了林殊芳一眼:“我哪兒能做傻事兒?我還等著幫小落他們帶孩子呢。”
“那就好,那你忙!”
林殊芳松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只是直到她進屋子前,都在不停地回頭看云翠,似乎生怕她一腦袋扎灶臺里面去似的。
另一邊兒,陳家村,新建成的養(yǎng)殖場內(nèi)。
陳向前帶著一群大隊干部正在對養(yǎng)殖場進行最后的驗收。
這個養(yǎng)殖場一共占地五畝,周遭全都用紅磚水泥壘起了高達兩米的圍墻,甚至就連上面,也被一層聚丙烯塑料膜蓋了起來。
而里面,則是用紅磚砌起來的隔斷,這些隔斷寬五十公分,高一米七,中間分成了三成……
雖然當初陳落將養(yǎng)殖場的建造圖紙拿出來的時候,大隊干部們都看過了,可直到現(xiàn)在看到成品后,一群大隊干部的眉頭還是止不住地皺了起來。
“三哥,你說這真的能養(yǎng)雞?”
陳向梁伸手在其中一個寬半米,高半米的小格子里比畫了一下,看著陳向前問了一句。
此話一出,其他的大隊干部也都忍不住開口問了起來——
“是啊向前,就這么大點兒地方,真的能養(yǎng)雞嗎?別到時候雞都被養(yǎng)死了,那咱們可就虧大了。”
“雖然小落做事兒向來有分寸,但這……我也覺得不那么靠譜,要不……咱們把小落喊回來,再商量商量?”
“對對對,趁著現(xiàn)在幼苗還沒有弄回來,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趕緊改一下,三哥,你說呢?”
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詢問聲,陳向前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道:“行了,小落做事兒啥時候出過錯?既然他這么弄了,就肯定有這么弄的道理,而且我也跟小落說好了,他等會兒應(yīng)該就到了。”
似乎是在回應(yīng)陳向前的話,他這邊剛說完,陳落便推開大門走了進來。
看到陳落,這群大隊干部瞬間拋棄了陳向前,一窩蜂地聚集在了陳落的周圍,一連串的問題瞬間進入了陳落的耳朵。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陳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了一跳,反應(yīng)過來后連忙道:“我說各位叔伯大爺,大家都先停停,有啥問題等我看完之后咱們再細說,行么?”
“那行,你可得看仔細點兒,我總覺得現(xiàn)在這個養(yǎng)殖場怪怪的,這可是咱們村兒花了好上千塊錢才弄起來的,可一定要看好才行。”
陳向梁抬手制止了其他人發(fā)問,臉色凝重的對著陳落叮囑道。
陳落哭笑不得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叔兒,我指定得好好看,畢竟我也占著股兒呢不是嗎?”
聽他這么說,周圍的人總算是稀稀拉拉地讓開了一條路,陳落松了口氣,朝著不遠處的陳向前點了點頭,這才開始查看整個養(yǎng)殖場的建造情況。
主要是雞舍的空氣流通情況。
其實陳落一開始是打算完全按著幾十年后那樣用鐵架子網(wǎng)格的,但他在縣里面問了一下,做是能做,但成本太大了。
而他們村兒雖然賣魚賣了幾萬塊錢,可村子里的路,電線等基礎(chǔ)設(shè)施需要錢,家家戶戶還要分下去一部分錢,真正能用到養(yǎng)殖場上面的錢并不多。
所以陳落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讓建造養(yǎng)殖場的工人師傅們將紅磚砸斷后留出足夠的空隙。
看了一圈后,陳落大體上是滿意的,雖然那些雞舍里面的空格大小完全不整齊,甚至可以說有點兒難看,但卻最大程度上的保證了空氣的流通性。
而且長寬高幾乎全都是半米的空間,也完全足夠一只雞的活動了。
“那個……小落,這真的能行嗎?”
看著陳落臉上逐漸綻放的笑容,陳向前猶豫片刻,還是走到陳落跟前兒問了一句。
陳落笑著點點頭:“為什么不行?這可太行了,我剛才大致數(shù)了一下,咱們這個養(yǎng)殖場內(nèi)一共有大概一千三百個雞舍,那就先買一千兩百只幼苗,對了,養(yǎng)殖場的工人你們商量好了嗎?”
“差不多了,都是咱們村兒生活條件比較差的,整個養(yǎng)殖場一共有八個工人,除了給他們記滿工分外,還會每個月補給他們兩塊錢的工錢。”
陳向梁皺眉道:“小落,既然你說沒問題,那咱們就這么弄了,不過這要是出了問題,外我們這些干部們可就得滾蛋下臺了,你可一定得對咱們的養(yǎng)殖場上點兒心。”
“叔兒,你就放心吧,指定出不了問題。”
陳落哭笑不得地安撫了一句后,繼續(xù)道:“對了,那些工人今天晚上下工后讓他們?nèi)窟^來一趟,我得跟他們說一下需要注意的事情,沒問題的話我明天就去縣里面拿雞苗。”
眼看著陳落信誓旦旦的樣子,這群大隊干部總算是勉強將心放回了肚子里,還是那句話,這個養(yǎng)殖場陳落是出了大頭兒的,他指定不能拿自己的錢開玩笑。
最主要的是,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時間發(fā)酵,整個陳家村乃至整個公社都認為陳落這小子指定是有點兒邪門兒在身上的。
不說其他,就沖著陳落身上那邪門兒到家的運氣,這個養(yǎng)殖場也出不了什么大問題……吧?
當天晚上,陳落帶著八個被確認的養(yǎng)殖場工人再次進了養(yǎng)殖場,然后他根據(jù)腦海中關(guān)于幾十年后的養(yǎng)殖技術(shù),將一些和這個時代有些不太一樣和需要注意的地方簡單地說了一遍。
盡管這年頭兒家家戶戶都不允許養(yǎng)殖,但對于養(yǎng)雞這些事情,大家伙兒基本上都熟悉,唯一不同的是陳落施行的是圈養(yǎng),要確保雞的活性。
雖然內(nèi)容不多,可等陳落說完,依舊用了接近兩個小時,主要是這些工人和大隊干部的擔憂是一樣的,生怕會出什么問題。
尤其是他們還是主要負責人,若是養(yǎng)殖場真的出了啥事兒,他們指定會被扣上一頂大帽子,摘都摘不掉。
最后還是陳落許諾他每個星期最少會過來一次,以確保不會出現(xiàn)任何問題后,這些工人才算是將心放回了肚子里。
次日,清晨。
陳落吃過早飯后便將自行車推了出來,雖然和畜牧局那邊說好了,可選雞苗的事情卻馬虎不得,他得早點兒過去,爭取今天下午讓人將雞苗送過來。
只是還沒等他出門,院子外面便傳來了一陣略帶急促的敲門聲。
正在院子里和孩子們玩鬧的閆酥月急忙跑了過去,隨手拉開了大門。
看到外面的人后愣了一下,好奇道:“大爺,是您啊?趕緊進來吧,陳落哥哥正要出去呢,您要是再來晚點兒,可就見不到人啦。”
陳向前現(xiàn)在對于閆酥月也算是熟悉了,同時對這個古靈精怪卻又善良的千金大小姐倍有好感。
其實不僅僅是他,閆酥月在過去的這段時間里,幾乎都快成整個陳家村的團寵了,除了極個別的人家外,她在村子里混得相當開。
“是小月啊?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陳向前笑著回了一句,邁步走進了院子。
閆酥月不依地跺了跺腳:“大爺,人家平時起得也很早的好吧?只是今天起得更早了一些,你咋能看不起人呢?”
“哈哈哈……好好好,是大爺?shù)腻e,大爺給你道歉,不許生大爺?shù)臍饬耍胁恍校俊?/p>
“哼~這還差不多。”
閆酥月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這才歡快的跑了進去。
陳落滿臉無奈地笑了笑,隨后疑惑地看著陳向前:“大爺,有事兒?”
“是有點兒事情……”
陳向前眉宇輕蹙:“剛剛公社那邊打來電話,說新來的副書記想見見你,所以你看……這選雞苗的事情是不是換個人去?或者我親自過去都行?”
新來的副書記要見我?
陳落愣了一下,尤其是聯(lián)想到自己很可能跟這個副書記有著那么一段離奇的關(guān)系,心底瞬間浮現(xiàn)出了些許古怪的感覺。
只是在短暫的沉吟后,他還是點了點頭:“行,那我等會兒就過去,至于雞苗的事情,就拜托大爺你了。”
“說啥呢,養(yǎng)殖場難道跟我沒關(guān)系嗎?以后我也是要分錢的。”
陳向前笑罵了一句,然后道:“小落,我聽說昨天你娘那邊不太對?是不是……”
“沒事兒,可能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吧。”
陳落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
見陳落不愿意多說,陳向前也就沒有再問,抬手拍了拍陳落的肩膀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陳落一直將陳向前送到了家門口,這才騎著自行車直奔公社。
……
就在陳落趕往公社的時候,云翠和林殊芳兩人已經(jīng)到了店鋪門口兒。
只是讓她們兩個沒想到的是,她們兩個來得已經(jīng)夠早了,可此時的店鋪門口兒卻仍然已經(jīng)有人等在了那里。
而當云翠看清站在那里的人后,原本就心神不寧的臉色更是瞬間變得蒼白,身體都止不住的搖晃了一下。
“大娘,您沒事兒吧?”
等在那里的副書記看到云翠表情不對,立刻迎了上來,伸手扶住了她,道:“要不要我送您去衛(wèi)生院?”
看著眼前那張在她腦海里已經(jīng)消失了二十多年的面孔,云翠急忙搖了搖頭,臉上扯出一個不怎么好看的笑容,道:“我沒事兒,謝謝你啊。”
副書記輕笑:“這有啥啊,對了,我叫鄭文懷,是咱們公社的新任副書記,以后大娘您要是有啥需要幫助的,盡管來公社找我。”
啥玩意兒?!
聽到鄭文懷的自我介紹,云翠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原本以為對方只是來他們這邊轉(zhuǎn)轉(zhuǎn),也就這兩天就回去了,可她卻怎么都沒想到,眼前這個人,竟然會是他們公社的新任副書記。
但隨后云翠便立刻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干笑著點了點頭:“誒,我知道了,對了,我看你今年也不是很大,我能問問你今年多大了嗎?”
“嗨,這有啥不能問的,我今年二十七了,那大娘,咱們現(xiàn)在能開門兒了嗎?”
“開……開門,馬上就開門!”
這下云翠徹底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如果這個副書記不是當年差點兒成了她兒子的那個人,她腦袋擰下來給人當球踢。
林殊芳被自家婆婆和這個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的副書記的對話給搞得云山霧繞的,腦袋都快成漿糊了。
不過她也很清楚現(xiàn)在不是問這些事情的時候,所以強忍著心底的好奇,走到店鋪門口兒打開了大門。
聽到動靜,昨天在店鋪里面值夜順便準備今天鹵味兒的陳振栓和陳振華兩人立刻從后院兒跑了過來。
剛要跟云翠她們打招呼,便看到了跟著走進來的鄭文懷,霎時間,兩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云翠走到柜臺后面,拿起自己的毛巾擦了擦手,道:“鄭書記,你看看想要點兒啥?我這就給你切。”
鄭文懷昨天已經(jīng)看過店里面的情況,但當時的人太多,一時間沒看太清楚,此時打量著眼前這個完全不同于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布局,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一絲震驚。
“來半斤豬頭肉,再來半斤鹵肝兒就行了。”
聽到云翠的話,他下意識的回了一句,接著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為多少有點兒越界了,當即對著里面的幾個人笑了笑,不著痕跡的退了出去,停在了云翠的面前。
云翠手腳麻利的幫鄭文懷將東西裝好遞了過去,眼神中那復(fù)雜的情緒看得鄭文懷頭皮發(fā)麻,好似眼前這個大娘要將自己看穿似的。
當然,身為四九城大院里面長大的孩子,又在體制內(nèi)歷練了好幾年的他,心志早已堅若磐石。
因此,哪怕他的心里此時充滿了困惑,但他仍然面色平靜的沖著云翠笑了笑,這才將東西接了過去,熟練地付了錢,并且和云翠打了個招呼后才轉(zhuǎn)身離開。
云翠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拐角里,整個人才宛若從水里撈出來似的癱軟在了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著:“怎么會是副書記呢?他怎么能來這里當副書記呢?”
看著眼前的云翠,陳振栓和陳振華面面相覷,林殊芳則第一時間跑到了云翠的旁邊將她扶了起來,道:“娘,到底咋回事兒啊?那個人是不是……”
“沒事兒!”
云翠想都沒想地打斷了林殊芳的話,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將自己的心態(tài)平復(fù)下去,可她越是想要壓下心里的念頭,那股念頭就生長得越快。
對于云翠的情況,陳落并不清楚,此時的他已經(jīng)進了公社大院,而就在他停車的時候,恰好看到了從外面提著鹵味兒走進來的鄭文懷。
鄭文懷手里捏著一塊兒豬頭肉,看著眼前看過來的陳落,微微怔神,旋即便反應(yīng)了過來,連忙將手里的豬頭肉全都塞進了嘴里,胡亂地咀嚼了幾下后咽了下去,這才笑著走到陳落面前,道:“你就是陳落同志吧?你好,我是鄭文懷。”
陳落恍然的點了點頭,笑著道:“我是陳落,鄭書記你好。”
鄭文懷想要跟陳落握手,但突然想起來剛才因為嘴饞,所以吃了豬頭肉,現(xiàn)在手上全是油,所以又將手收了回去,笑著道:“原本我是打算親自去拜訪陳落同志的,可我這畢竟是初來乍到的,很多工作都還沒弄清楚,所以只好勞煩陳落同志跑一趟,對不住了,走,咱們辦公室說。”
“鄭書記說笑了,你這日理萬機的,能想到我這個小人物已經(jīng)很榮幸了,哪兒能真的讓你親自拜訪啊,這不是打我臉嘛。”
陳落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讓鄭文懷的眼神里閃爍著贊賞的光芒。
他這次來這里的任務(wù)就是帶著整個紅旗公社想辦法在現(xiàn)有的條件下富起來,甚至還有借此推動一些事情的緣由。
至于為什么會是紅旗公社,除了他爹當年在紅旗公社公干過兩年多外,最主要的是有人跟他說了陳落的事情,甚至那個人還說陳落很可能會成為他仕途上的貴人。
所以他來了,并且在來到這里的第一時間便是丟下所有工作,親自去陳落的店鋪里面買了一份鹵味兒。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陳落店鋪內(nèi)的生意竟然會那么好,以至于他昨天想要認識陳落的計劃不得不擱置到現(xiàn)在。
“什么榮幸不榮幸的,我也就是個工農(nóng)子弟,咱們都是一樣的,而且陳落同志現(xiàn)在開個體戶,生意如此火爆,也帶動了縣里面的肉聯(lián)廠的生意,并且大大刺激了公社內(nèi)的消費,這可要比我的功勞大多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jīng)走進了辦公室,鄭文懷將鹵味兒放到了辦公桌上,而后親自給陳落倒了杯熱水,這才繼續(xù)道:“今天讓陳落同志過來,除了想要認識一下咱們公社的大英雄外,我這也有些事情想要請教一下陳落同志,不知道陳落同志是否方便?”
陳落微微怔神,隨后道:“鄭書記,你怕不是在跟我開玩笑?我就是個小老百姓,你請教我,那不是瞎胡鬧嘛。”
“哈哈哈,這可不是我瞎胡鬧,而是有人專門提點過我的,還是說……陳落同志不想教我?”
鄭文懷笑著眨眨眼,完全沒有半點兒副書記的架子。
可正因為他的這個態(tài)度,讓陳落一時間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但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鄭文懷這次過來,跟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情應(yīng)該沒有什么關(guān)系。
現(xiàn)在有關(guān)于當年的事情,陳落已經(jīng)了解的差不多了,雖然現(xiàn)在的他對云翠仍然無法完全原諒,但在他看來,不管以后如何,當年的那件事情都該畫上個句號了。
沉吟片刻,他重重的吐了口氣,拿起茶缸喝了口水,這才笑著道:“既然鄭書記想聽聽我這個老農(nóng)民的意見,那我就斗膽說說,但不知道鄭書記想要了解哪些東西?”
“這就對了嘛~”
鄭文懷樂呵呵的點了點頭,隨后將自己的一些想法說了出來……
與此同時,市局家屬院。
王青貴正坐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吃著早飯,突然,家里的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王晴晴后,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看著他那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王晴晴忍不住抿嘴笑了出來。
可還沒等她的笑容徹底綻放,王青貴便對著電話滿臉震驚的喊了一嗓子:“你說啥玩意兒?那個小犢子竟然來這邊兒了?還他媽成了紅旗公社的副書記?”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差點兒沒將王晴晴嚇得把手里的碗筷扔出去,她沒好氣的瞪了一眼王青貴,然后無奈的放下碗筷,起身走了過去。
電話里,王戰(zhàn)江渾厚的聲音不疾不徐的傳了過來:“說什么呢?再怎么說他也管你喊了十幾年的哥,再說了,人懷文這些年表現(xiàn)出來的能力可不弱,你小子別整天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忒丟份兒。”
“哈?你說我看不起他?我哪兒看不起他了,我就是看不上他那種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為,行了,這事兒你就別管了,反正那小子最好別犯在我手上,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他。”
“你敢!”
王戰(zhàn)江被自家兒子的話嚇到了,別人不了解,他這個做老子的可太清楚自家兒子的性子了,若是鄭懷文真的做了啥錯事兒被這小子抓到了,鄭懷文的下場絕對好不到哪兒去。
面對著自家老子的告誡,王青貴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道:“老頭子,你與其在這里跟我說這些,不如去和鄭叔好好說說,讓他勸勸他那個兒子比較好,就這樣,我這邊兒現(xiàn)在還忙著呢,前段時間抓了個迪特,現(xiàn)在已經(jīng)挖的差不多了,沒時間搭理他的破事兒,掛了啊。”
說完,他也不等自家老爺子回應(yīng),便啪的一下掛斷了電話。
王晴晴滿是憂心的從后面抱住了王青貴,低聲道:“怎么了?咋就突然這么大的反應(yīng)?你們剛才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沒……”
王青貴原本不打算和王晴晴說這些的,可在觸碰到王晴晴雙手的時候,他才反應(yīng)過來身后的這個是自己的妻子,是要和他榮辱與共一生的人。
所以,在短暫的沉默后,他重重的嘆了口氣,道:“也沒誰,就是以前在大院兒里的一個倒霉孩子,小小年紀就喜歡裝大人不說,最主要的是那小子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會想方設(shè)法去完成,至于過程中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影響,完全不在他的考慮范圍,為此曾經(jīng)我們這些大院兒里的人沒少被他折騰。”
說起這個的時候,王青貴的臉上依然帶著憤憤不平的表情,顯然以前的他沒少被坑。
王晴晴恍然的點了點頭,捂著嘴笑了出來:“那你接下來打算咋辦?要去見見那個弟弟嗎?”
“不去……”
話音剛落,王青貴便猛地想到了鄭懷文的手段,嘴角止不住的抽了幾下,道:“不行,我他媽還真得去一趟,要不然小落指定得被那家伙給坑了。”
說到這里,他轉(zhuǎn)身抱住王晴晴,在她的頭上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后便轉(zhuǎn)身沖了出去:“媳婦兒,給局里掛個電話,跟他們說一聲我去找小落了。”
直到王青貴的身影沖出了院子,王晴晴才反應(yīng)過來,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桌子上沒有吃完的飯菜,無奈的搖了搖頭。
但她還是拿起電話給市局打了一通,幫著王青貴請完假后,才開始收拾桌子上的飯菜,準備中午熱熱繼續(xù)吃。
至于扔了?
別鬧了,饑荒年才過去多久啊,現(xiàn)在國內(nèi)還有接近一半的人吃不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家浪費糧食的事情要是被捅出去,到時候王青貴輕則被免職,重則甚至要去蹲笆籬子。
當王青貴開著車火急火燎的趕到紅旗公社的時候,陳落剛好從公社大院里面出來。
看著眼前熟悉的車,陳落微微怔神,隨后便笑著走了過去,拉開副駕的門坐了上去,道:“你小子不是沉浸在溫柔鄉(xiāng)里出不來了嗎?今天咋有心思來我這兒了?”
說到這里,陳落忽的頓住,皺眉道:“不對啊,你咋知道我在公社的?難道你不是來找我的?”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王青貴沒好氣的瞪了陳落一眼,隨后道:“跟你們公社的那個副書記見過了?”
聽著王青貴話里的語氣,陳落猛地反應(yīng)過來,鄭懷文是從四九城來的,王青貴也是從四九城來的。
王青貴的身份背景不低,這點兒從楊誠這個副市長曾經(jīng)是他老子部下的事情就能看得出來。
但鄭懷文的身份背景指定也低不到哪兒去,畢竟一個二十六七年前就在他們公社這邊擔任要職的人,現(xiàn)在的位置可想而知。
所以……
“你跟我們公社的鄭懷文書記認識?”
“廢話,要不然我能來這兒找你嗎?”
得到了答案的陳落露出了一絲恍然,但他的心里卻不由得泛起了嘀咕,畢竟從王青貴現(xiàn)在的表情來看,他和鄭懷文雖然認識,但絕對算不上關(guān)系好,甚至兩個人之間可能還有點兒仇。
而且王青貴肯定不是昨天收到消息的,要不然他不會直接來這里,而是去他家,來這里的唯一解釋就是王青貴很了解那個鄭懷文,知道鄭懷文肯定會找他,所以才直接來了這里堵他,或者干脆去鄭懷文的辦公室里面將他拉出來。
王青貴這么著急的想要阻止他跟鄭懷文的會面,肯定不會是因為二十六年前的事兒,那么問題就出在鄭懷文的身上。
對于王青貴,陳落已經(jīng)了解,所以……鄭懷文有什么是王青貴很忌憚的,甚至是不滿的?
看著陳落臉上那不斷變換的表情和不時看過來的目光,王青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行了,別瞎猜了,我來找你就是為了給你提個醒,所以你有什么疑問直接開口問我就行。”
陳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你跟鄭書記之間的故事?”
“……”
“書記,你在看什么呢?”
就在陳落和王青貴坐在車里探討鄭懷文的事情時,公社大院門口兒,鄭懷文的書記員關(guān)印軒抱著一疊文件走了過來,好奇的順著鄭懷文的目光看向了停在幾十米外的那輛車上。
鄭懷文輕笑著道:“沒啥,就是沒想到這位大哥竟然會跑過來,行了,有啥事兒嗎?”
“啊?沒事兒,就是剛才林書記將這兩年公社的一些報表拿了過來,讓您看看,不過這個下午看也是一樣的。”
關(guān)印軒愣了一下后連忙搖頭回應(yīng)。
鄭懷文似笑非笑的搖搖頭,接著便繼續(xù)將目光停在了那輛車上。
說實話,自從當年王青貴被家里送上戰(zhàn)場后,他和王青貴已經(jīng)十多年沒怎么見過了,這次來這里,他也在想著什么時候抽時間去看看這個曾經(jīng)在大院兒里被他坑的三天兩頭兒挨揍的哥哥。
只是他卻怎么都沒想到,王青貴竟然會在這個時候跑過來,并且將陳落接上了車,甚至看車里的情況,兩個人現(xiàn)在說的話題估計就是關(guān)于他的。
而鄭懷文不用想也能猜出來,王青貴指定不會說什么他的好話,畢竟當年很多事情,他做的確實比較過分。
但讓鄭懷文再選一次的話,他依然還是會那么做,只是卻會比當年做的更委婉一些罷了。
足足十多分鐘后,陳落才從車上跳了下來,走到旁邊推著自行車跟王青貴告別。
王青貴也從駕駛位上跳了下來,目送著陳落離開后,忽的將目光落在了公社大院的大門口兒。
剎那間,他的視線和鄭懷文的視線直直的撞在了一起。
鄭懷文身邊的關(guān)印軒猛地打了個哆嗦,抬頭看了一眼空中高懸的日頭,低聲道:“不應(yīng)該啊,怎么會突然間感覺冷了這么多?”
啪……
鄭懷文沒好氣的抬手在關(guān)印軒的腦袋上來了一巴掌,笑罵道:“亂說什么胡話呢,去準備好茶水,我去迎個客人。”
關(guān)印軒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哦了一聲后滿是疑惑的看了看王青貴,這才飛快的抱著文件轉(zhuǎn)身跑向鄭懷文的辦公室。
注意到這邊情況的王青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隨后抬起腳步朝著鄭懷文走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王青貴臉上的表情后,鄭懷文忽然間有種不太妙的感覺,忍不住嘀咕道:“這個老王,該不會準備在大庭廣眾下收拾我一頓吧?”
與此同時,陳家村外,山腳下的孤墳旁邊兒。
因為承受不住鄭懷文成了公社副書記這個消息打擊的云翠,最終還是沒有繼續(xù)堅持下去,提前離開了店鋪。
回家后的她仍然覺得心緒不寧,最后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眼前陳向東的墳前。
看著已經(jīng)長出了野草的孤墳,云翠一屁股坐了下去,道:“當家的,我又遇到當年那個孩子了,你說他是不是來找我的?
老頭子,你說……如果他知道當年咱們還做了那樣的事情,他會不會針對咱兒子?會吧?一定會的對么?”
說到這里的她,腦海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樣的畫面,原本就慘白的臉上猛地涌現(xiàn)出了極其強烈的驚恐。
下一刻,她的臉色猛然間變得漲紅,接著一口老血噴了出去,整個人直挺挺的朝著后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