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時匆匆走到晏安宮,一抬眼就看到皇帝正站在晏安宮的屋檐下,身邊連個侍候的人都沒有。
他忙拎起衣角跑過去,剛要行禮,老皇帝的手已經(jīng)扶住。
“太孫陪朕走走吧。”
“是!”
趙亦時余光見皇帝臉色青白難看,忙道:“陛下伸手,孫兒為您把把脈。”
他少年的時候,跟著沈太醫(yī)學(xué)過一點脈相,普通的脈相多少知道一點。
“朕沒病沒災(zāi),好的很。”
老皇帝甩甩袖子,將手背到身后,走了兩步,又道:“你記住,帝王的脈,不要隨便給人摸。”
趙亦時從小受老皇帝教導(dǎo),幾乎是在話落的一瞬間,就明白這話里的深意。
“脈相有快有慢,有沉有浮。快,表示你心亂了;浮,表示你心虛了。他們把準(zhǔn)了你的脈,就知道了你的弱點。”
老皇帝看著這個最愛的孫兒。
“哪怕是你的父母,你的兄弟,你的至交密友,甚至是你的枕邊人,都不要讓他們察覺出你的弱點,一旦他們察覺到你的弱點,就容易得寸進(jìn)尺。”
幾句話,把趙亦時說出一身冷汗。
他雖然從小跟在老皇帝身邊,卻從來沒聽他把話說得這么直白過,思來想去,多半又是為著嚴(yán)如賢的事兒。
正想著,手腕忽的被抓住,一抬眼,正對上老皇帝那雙炯炯有神的虎目。
“陛下?”
“手要穩(wěn),脈要沉,心要狠,方是為君之道。”
饒是趙亦時小時候被老皇帝牽著手無數(shù)次,這會也忍不住暗暗驚心,這雙握劍的手太有力了,他根本掙脫不開。
更讓他驚心的是,老皇帝接下來的一句話。
“太孫殿下,明日查抄嚴(yán)如賢府邸的事,朕就交給你了。”
……
趙亦時走出皇宮時,已經(jīng)很晚了,沈沖眼巴巴的等在宮門口,見主子出來,忙迎上去。
“殿下?”
“上車再說。”
沈沖立刻招來馬車,扶太孫上車,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坐上去時,只聽趙亦時命令道:“上來。”
沈沖輕輕一躍,人便到了馬車?yán)铮暗钕拢@會是回府還是……”
“去錦衣衛(wèi),明日查抄嚴(yán)府。”
短短一句話,讓沈沖的臉色變了幾變。
趙亦時手指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嚴(yán)府的后門,交由五城兵馬司的白燕臨守。”
沈沖想著三爺生辰提的那個要求,問道:“爺想讓白大人守得住,還是守不住。”
趙亦時看著他:“白燕臨是誰安上去的?”
沈沖:“是太子殿下。”
趙亦時思忖片刻,“那就讓他守住,隨即升到別處,那個位置挪出來給三爺。”
“是。”
“謝老三的病也該‘養(yǎng)’好了,明日一早讓他去衙門復(fù)職,”
沈沖明白殿下這是要借查抄嚴(yán)府之際,讓三爺稍稍的出人頭地一下,好為他升任五城兵馬司總指揮抬一下轎子。
“小的這就派人去通知三爺,讓他明兒守門的時候機(jī)靈些。”
“速去安排。”
“是!”
沈沖不等馬車停,掀簾躍了出去。
轉(zhuǎn)眼間,錦衣衛(wèi)府便到了,馮長秀得訊親自迎出來。
兩人入了里間,趙亦時屏退所有人,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紙,遞到他手中。
“馮大人,看一看吧。”
馮長秀展開一看,心中暗暗抽了幾口涼氣。
“此事皇上只交給你、我二人,并未讓三司插手,人手不夠,我已安排五城兵馬司的人來協(xié)助一下。”
“一切,都由殿下作主。”
“馮大人把明天的事情安排一下。”
趙亦時收起圣旨,“天亮之前,萬萬不可走漏風(fēng)聲。”
“是。”
“辦事吧。”
“殿下請留步。”
馮長秀走上前,壓著聲問道:“只是抄家嗎?”
趙亦時剛要開口問一句“這話什么意思”,只聽馮長秀又道:“嚴(yán)公公呢,陛下可有說如何處置?”
趙亦時微微一怔。
古往今來,抄家就意味著拿人。可這會嚴(yán)如賢還在宮里關(guān)著,皇帝對他的去留只字未提。
“陛下沒有說,我們做臣子把份內(nèi)的差事做好就行。”
“殿下說的是。”
趙亦時沖他一頷首,隨即背手走出里間。
馮長秀看著太孫殿下修長的背影,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皇帝只抄家,不拿人,是何用意?
上一回查抄季府的是太孫,這一回查抄嚴(yán)府的也是太孫,太子呢?
錦衣衛(wèi)直接聽命于皇帝,下一任新帝是太子。
陛下不磨合錦衣衛(wèi)和太子的關(guān)系,反倒磨合錦衣衛(wèi)和太孫的關(guān)系……又是何用意?
趙亦時走出錦衣衛(wèi)府,剛下幾層臺階,沈沖急急迎上來,趴在他耳邊低語。
“殿下,三爺不在京城。”
趙亦時的臉色,倏的一變。
……
教坊司。
謝不惑捏著一只酒盅,身子倚著欄桿,百無聊賴賞著月。
他相貌本來就生得極好看,房里好幾個娼妓都勾著頭,時不時的偷瞄他一眼。
身后有人靠過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赫昀,這廝一年到頭身上熏的都是龍涎香。
“放著屋里的小娘子,小倌人不玩,跑外頭來一個人喝悶酒,我家二爺這是怎么了,為誰相思了?”
赫昀一邊說,一邊順著腕子,捏住謝不惑的手,笑吟吟道:“來,和弟弟說說,是哪家的姑娘,還是小子?”
謝不惑甩開他的手,“別瞎猜。”
“看來,多半是為了你家那位晏姑娘。”
赫昀把頭伸過去,看著謝不惑的神色。
“要我說啊事情很簡單,酒一灌,藥一下,找個黃道吉日把她辦了,你家老三怎么跟你搶。”
謝不惑險些急眼,“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瞧你急的。”
赫昀踢他一腳,“我這不是幫你想招嗎?”
謝不惑只覺得煩,為了堵他的嘴,索性道:“我對她沒興趣。”
“那你對誰有興趣?”
“你!”
“那來啊!”
赫昀一點不急,笑得悠哉悠哉道:“弟弟委屈一回,讓你弄。”
“越發(fā)不像樣。”
謝不惑回踢他一腳,自顧自的回了屋里,還沒坐下,就見烏行在門口探了探頭。
謝不惑拉開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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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脈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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