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里。

　　去而復返的洛衡瞪著畫舫上相擁的兩個人，眸色陰沉。

　　該死的，他辛苦布置了許久的畫舫，竟然為裴淵做了嫁衣。

　　他攥著拳頭狠狠捶在涼亭柱子上，眸中泛起一抹強烈的殺意。

　　他明明再三告誡自己，可看到裴淵將沈初抱在懷里，他為什么有種強烈的殺人沖動。

　　洛衡望著汩汩流血的指縫，眼底情緒莫名。

　　盡管幾次在婉秋面前否認，但他知道，他還是對沈初動心了。

　　他愛上了沈初。

　　這個念頭浮上心底，他雙眸微瞇，抬頭望向畫舫上的裴淵。

　　他小時候的幸福生活已經被裴淵破壞了。

　　這一次，他既然對沈初動心了，就絕不會讓裴淵得到沈初。

　　沈初，只能是他的。

　　洛衡陰沉沉地看了一眼涼亭，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進城直奔恒王府，投了自己的名帖。

　　“煩請稟告恒王殿下，戶部主事洛衡求見。”

　　------

　　畫舫靠岸，裴淵率先跳上去，轉身將手伸向沈初。

　　沈初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入他的手心。

　　裴淵拉著她上了岸。

　　沈初立刻松開手，“六哥先回去吧，我在這里再坐一會兒。”

　　若是讓有心人看到她和裴淵在一起，流言蜚語只怕更是甚囂塵上。

　　裴淵知道她的顧慮，眉心微攏。

　　“我看著你先走，我等一會兒再離開。”

　　沈初沒有拒絕，轉身離開。

　　“阿初。”

　　身后響起裴淵的喊聲。

　　沈初腳步微頓。

　　裴淵低聲道：“記住我說的話。”

　　沈初心亂如麻，胡亂地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了。

　　裴淵目送她離開，過了片刻，孫嚴快馬而至。

　　“殿下，恒王已經進宮復命，陛下正在四處找您。”

　　裴淵皺眉，“你怎么回的話？”

　　“臣說您在街上看到五城兵馬司前日抓捕的要犯，前去追人去了。”

　　裴淵點頭。

　　孫嚴覷著自家殿下的神色，見他眉宇間雖然仍舊一片郁色，但卻沒有昨日的戾氣。

　　“殿下想清楚要如何做了？”

　　裴淵翻身上馬，勒著韁繩的手微微一頓。

　　他固執又倔強，既然認定了沈初，那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

　　沈初若不喜歡他，他就努力讓沈初喜歡上他。

　　但眼前父皇賜婚的麻煩確實有些棘手，他需要妥善處置。

　　“走吧，回宮。”

　　------

　　沈初回到家中，韓楓將十來個做好的安神荷包放在一個盒子里。

　　“諾，都做好了。”

　　沈初望著荷包出神。

　　“發什么呆呢？明天就要走了，行李收拾好了嗎？”

　　沈初猶豫了下，將裴淵的話轉述給了韓楓。

　　韓楓驚得原地跳了起來。

　　“這么說他對你還真有那層意思？他要去揚州找你，意思是說他愿意拋棄王爺的榮華富貴，跟著你離開？”

　　沈初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韓楓震驚的原地徘徊數圈，忽然一把抓住沈初問：

　　“你沒告訴他你是女子吧？”

　　沈初怔了怔，隨即搖頭。

　　“我心里亂得很，沒敢說。”

　　隆慶帝的警告聲猶在耳邊，她不敢，也不能回應裴淵。

　　韓楓揉著眉心，揉了揉沈初的腦袋。

　　“嗯，對裴淵來說，他能說出讓你在揚州等他這句話，足以可見他心里已將你看得至關重要，是男是女他都已經不在乎了。”

　　沈初的心更亂了。

　　“大師兄，我現在該怎么做？”

　　韓楓沉思半晌，道：“別問我，問問你自己的心。”

　　問問她的心？

　　沈初苦笑。

　　她自然是想和裴淵在一起的。

　　可他們中間還橫亙著她女扮男裝的欺君之罪。

　　如果要裴淵放棄京城的一切，跟著她遠遁江湖，她又不忍心。

　　這時，門外傳來一道尖銳的聲音。

　　“圣旨到，沈初接旨。”

　　沈初愣了下，連忙迎了出去。

　　來宣旨的人竟然是蔡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接到揚州知府奏報，刑部侍郎受傷，無法繼續查案。

　　由沈初接受揚州案，即刻啟程，限期一個月查明揚州案，不得有誤。”

　　沈初愣了下，“即刻啟程？”

　　蔡沖合起圣旨，笑瞇瞇地交到沈初手上。

　　“是啊，陛下命奴才親自送小沈大人出城呢。陛下還有句話讓奴才叮囑小沈大人。”

　　“公公請講。”

　　蔡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陛下說還請小沈大人記得自己的身份，更不要忘記自己答應過的事，否則....

　　呵呵，即便沒了寧安侯府，這京城里還有一位喬夫人不是？”

　　一股涼氣從腳底泛起，直達頭頂。

　　隆慶帝這是在警告自己，若是不遵守約定的話，喬姨娘性命危矣。

　　她答應過淼淼，要照顧喬姨娘到老的。

　　沈初閉了閉眼，握緊了手里的圣旨，低聲道：“請蔡公公回稟陛下，沈初遵旨。”

　　蔡沖笑著點頭，“天色不早了，小沈大人盡快上路吧，不然很可能會錯過驛站，不好投宿。”

　　沈初起身，壓下心頭泛起的煩躁。

　　“公公稍等，容沈初稍稍收拾一下。”

　　她回屋，將圣旨交給了韓楓，苦笑。

　　“不用我選擇了，因為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

　　韓楓捏著圣旨，牙齒咬得咯咯響。

　　“欺人太甚啊，我真后悔在宮里的時候沒有一針給他扎殘嘍。”

　　沈初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示意他小聲一點，蔡沖還在外面呢。

　　“我先收拾東西，你從后門離開吧，咱們出了城之后再會合。”

　　韓楓黑著臉，壓低了聲音冷哼，“哼，真當他自己兒子是寶呢，我們還偏就不稀罕了，走就走，咱們自己帶著孩子快意江湖去。”

　　說罷，轉身往后門走。

　　“大師兄等等。”

　　沈初拿出自己早就寫好的紫藤花熏香的制作方法，與安神荷包放在一起，遞給了韓楓。

　　以后大概真的不能相見了，希望這些安神荷包能助他好眠吧。

　　“麻煩大師兄幫我把這些東西送到隔壁六皇子府吧。”

　　韓楓接過盒子，說了聲好，轉身離開了。

　　沈初自收拾東西，去找喬姨娘告別不提。

　　韓楓從后門出去，轉到六皇子府門口。

　　恰好碰到金寶。

　　韓楓黑著臉將盒子塞到金寶手里。

　　“小沈大人送給你家主子的告別禮，以后山高水長，后會無期。”

　　說罷，拂袖而去。

　　“哎，韓太醫。”

　　金寶抱著盒子追出去，哪里還有韓楓的影子。

　　他撓撓頭，突然反應過來。

　　告別禮？小沈大人要離開京城了？

　　金寶抱著盒子撒丫子就沖向飛鷹衛。

　　殿下啊，小沈大人要和你后會無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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