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素心看看沈綏安，沒想到她一秒前的猜測真的應驗了。
他真的是俞阿婆的兒子。
再看沈綏安神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她是誰了。
溫素心的不自在從心里漫到了臉上。
俞阿婆說，她兒子開了家公司，是個老總。
俞阿婆說，她兒子其實不是做生意的料，他從小的志向就是當個大學教授，每天以書為伴。
俞阿婆還說，不過他現在也不錯，雖然還在忙生意，但是他有空還是會看書，前段時間還被帝都的一個大學請去給學生們講了一堂課，深受學生們的喜歡。
話里話外都是得意。
俞阿婆唯一的不滿，大概就是兒子喪妻這么多年還是孤零零一個人，讓她一顆心老是懸著，生怕他老無所依。
剛來療養院那段時間，醫生護士們都說俞阿婆為人孤僻，不愛說話。
可這段時間見識到的那個話嘮阿婆，忍不住讓溫素心懷疑療養院還有另外一個俞阿婆。
而她認識的這個俞阿婆，是天上的神仙看她可憐，送來給她作伴的天使。
此刻，滿心的感激化成了雙倍的不安。
一想到自己用300塊錢羞辱了一個公司老總，一個文化人，溫素心恨不得挖個地洞藏起來。
“你……你好！”
結巴了一下，溫素心有心解釋一下都沒機會。
只局促的看向俞阿婆，“阿婆，您，您晚飯想吃點什么？我，我去餐廳打飯。”
“打什么飯？不打！”
俞阿婆心情極好的揮手，“今天我做東，咱們吃大餐！”
輪椅推至療養院大門外，車門打開，豪華的內里映入眼簾。
溫素心心口一頓。
保鏢把輪椅放進后備箱，溫素心把俞阿婆攙扶進車廂坐好，自己沒上車，“阿婆，我就不去了。你吃完飯回來給我打電話，我過來大門口接你。”
“你不去啊？”
俞阿婆一臉失望，慢悠悠起身，“那我也不去了。”
溫素心：……
十多分鐘后，換了身衣服的溫素心一路小跑奔過來上了車。
晚飯在一家環境雅致的中餐館。
一路汀蘭水榭，流水潺潺，美的像是電視里才有的畫面。
心里滿是對俞阿婆的不好意思，和對沈綏安的羞愧，溫素心全沒了往日的隨和，整個人說不出的局促。
第一道菜剛上桌，溫素心就愣了一下。
擺盤精致，可盤子里的菜，之前在帝大醫院的時候，她隔三差五就能吃到的。
包廂里處處精美，連頭頂的燈籠都古董似的好看。
可偏偏哪兒都沒有餐廳名字。
溫素心抬眼看向沈綏安，“沈總，這是哪里啊？”
沈總。
開門前，不知道他是誰的溫素心，笑盈盈一口一個大哥。
開門后，她知道他是誰了，整個人寫滿了別扭。
要不是溫素心在，沈綏安很想問問老母親，她都跟溫素心說什么了。
怎么她像是犯了多大的過錯一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了？
“泠風私廚。”
沈綏安答道：“這兒的私房菜很有名。”
“那……要是在這兒做大堂經理，一個月能拿多少錢啊？”
溫素心又問。
沈綏安思忖著說道：“這樣的私廚，來往的都是帝都有錢有背景的人。大堂經理主要跟他們打交道，所以這外形、氣質、談吐、為人處世……一個都不能少，少說兩萬是要的。”
溫素心有點心塞。
如果不是為了她，囡囡應該坐在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
可為了她，她放下才華放下身段，來這兒做大堂經理。
也不知道那段時間，有沒有被不好說話的客人刁難過。
“怎么了？”
耳邊響起沈綏安的聲音，溫素心搖頭，“沒事，我就隨便問問。”
“別隨便問啊，認真問！”
看著這兩個人就著急，一直沒出聲的俞阿婆看向溫素心，“你是想給小暖換個工作吧？”
“阿婆，我不是這個意思。”
溫素心急著辯解。
俞阿婆不由分說的拉住她的手，扭頭看向沈綏安，“我雖然不知道你那公司是做什么的，但是，素心她女兒可是帝大的高材生。你就說吧，這忙你幫不幫！”
“阿婆，我真沒這個意思……”
“媽，你這……”
兩人異口同聲，又齊齊停住。
溫素心一臉不好意思的看向沈綏安，“沈總，我真沒這個意思！我女兒現在的工作也挺好的，她跟我說她很喜歡，而且她都跟人家簽了勞動合同了，未來幾年，應該沒有打算換工作。您千萬別誤會！”
“阿婆……”
急急說完，溫素心一臉好笑的看向俞阿婆，“我，我就是瞎聊……您再這么多心，我要生氣了！”
“真是瞎聊？”
“真的，比黃金還真！”
“那你生氣吧，我本來也就是開個玩笑！”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好吧？是我太敏感了，這樣行嗎？阿婆別生氣了，飯前生氣容易消化不良。……阿婆這湯看起來不錯，我給你盛一碗，咱先暖暖胃，好不好？”
平日不怎么好說話，一開口就懟的他胃疼的老母親，被溫素心幾句話哄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條。
沈綏安靜靜的看著，忍不住又多看了溫素心一眼。
想到老母親把她夸得花兒一樣，說她溫柔賢惠性格好，做事利落不說，還耐心細致。
想到老母親言語隱晦的說，少來夫妻老來伴，阿妍都走了十多年了，你就算是個情圣也該放下了，后面還有半輩子呢。
心里一動，沈綏安試探的看向俞阿婆，“媽，今年您不肯跟我回家過年。那明年除夕，你總能跟我回家了吧？”
明年？
明年春節那還一整年呢好吧？
說不定老婆子都活不到那個時候，哪天一閉眼，就睜不開了呢。
掃興的話沒說出口，俞阿婆回頭看向給她挑魚刺的溫素心，“素心哪，明年春節，你在哪兒啊？”
“我？”
溫素心把魚肉夾到俞阿婆碗里，不假思索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兒，不過我家囡囡在帝都，那我肯定也在帝都。”
“在帝都啊，那敢情好……”
俞阿婆笑瞇瞇的看向沈綏安，“素心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沈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