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硯有些羞愧，朝臣此舉無異于過河拆橋，可若是站在朝廷這一方，他也并不希望謝濟(jì)在京中久留，這畢竟是邊境防軍，有句話說得好，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同邊境軍一樣，這千門關(guān)守軍真正的主子是誰，朝臣們不得不多思量幾分。
即便不是出于朝廷安危的考慮，單單只針對謝家而言，謝濟(jì)也該更知進(jìn)退一些，明知道會造成朝臣的恐慌，他其實(shí)該主動退出京城，去城外駐扎，將搜捕之事交由京畿守軍。
“謝兄，你聽我一句勸......”
“免開尊口，”謝濟(jì)蹲在河邊，他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一點(diǎn)碎木屑，聞著有藥香，他拿不準(zhǔn)這是什么，便掏出帕子來將東西包好，等稍后得了空就找人來問問這是什么，話卻也不耽誤說，“我暫時還不會走，守軍也不會退。”
祁硯臉色有些變了：“謝兄，你......”
“皇上不醒，我不會走。”
“這不妨礙你先將守軍遣出城......”
“你被抄過家嗎？”謝濟(jì)瞥他一眼，雖然談及了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往，可他話里并沒有多少憤恨怨懟，有的只是沉淀在多年風(fēng)霜苦痛之下的沉靜，“救駕歸救駕，但我不會再給皇家動我謝家的機(jī)會。”
祁硯一時沒能再說出話來，謝濟(jì)若是要如此說，他的確不知道該怎么勸。
他生在書香世家，一向以肅清吏治，匡扶社稷為抱負(fù)，可真的進(jìn)入朝堂之后他才知道這條路走起來太難了，世人紛紛擾擾，私心太重，連謝家都是這幅樣子。
他難掩心中失望，卻終究只能嘆了口氣：“那謝兄，你要保重，我只怕太后的懿旨很快就要到了。”
為了印證他這句話，街上很快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須發(fā)皆白的秦適手捧太后懿旨，乘轎而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忐忑不安的朝臣。
“謝賢侄。”
秦適喚了一聲，語氣十分復(fù)雜，此番靖安侯謀逆，先皇的謀算昭然若揭，讓他再不能為其辯駁一句，這對他這個素來秉持天下無不是父母思想的儒家學(xué)子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短短幾天時間，他已經(jīng)蒼老了許多，連脊背都佝僂了。
謝濟(jì)對他仍舊是敬重的，躬身行了個晚輩禮：“秦世伯。”
秦適眼底閃過波瀾，顯然是想起了多年前與謝父暢談的情形，當(dāng)年的朝堂哪有后來那般污濁，若非先皇一念之差，何至于此......
“賢侄這些年可還好啊？令尊令堂可還康泰？”
“托世伯的福，家中一切安好。”
秦適還想問些什么，卻不等開口就被人從身后頂了一下，乃是從叛軍手里死里逃生出來的趙思明，憑著清明司暗吏全部慘死，他已然將自己當(dāng)成了力戰(zhàn)保皇的功臣：“秦大人，謝家還沒平反，他還是個罪臣，您別耽誤時間了，快說正事吧。”
秦適嘆了口氣，嘴邊的話只好咽了下去，目光看向手里托著的懿旨：“謝賢侄，此乃太后懿旨，你接旨吧。”
謝濟(jì)站在原地紋絲不動，朝臣有些愣了：“你這是什么意思？太后懿旨已到，你為何不跪？”
“因?yàn)椋@旨意我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