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各位，我受不了，我是真受不了……”

　　李先抱著頭，神色非常痛苦，整個人泣不成聲。他的頭發亂糟糟的，雙眼布滿血絲，顯然是一宿沒睡。

　　沙發對面，四個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先生，請您節哀，你先平復一下心情，要不我們待會再問？”

　　其中一個女警察出聲安慰，她叫小羽。

　　李先搖了搖頭，“抱歉，你們問吧，別耽誤你們的時間。”

　　坐在正中間的警察姓曾，他年紀較長，也是他負責問話。

　　曾警官看著李先，正色道：

　　“李先生，你的妻子有沒有什么病史？這段時間有沒有什么異常？”

　　李先表情哀戚，“我妻子她有胃癌，之前一直在治療，天災這幾年條件有限，沒想到病情惡化這么快，突然就……”

　　他捂著臉，說不下去了。

　　“胃癌？可是我們看監控視頻中，你妻子到達餐廳時的狀態還不錯啊，不像是癌癥患者。”小羽警官有些疑惑。

　　李先長嘆一口氣，“是不錯，之前動過手術，恢復得不錯，看起來和正常人沒區別。這兩年買不到藥，停藥這么久也沒出過什么事，本來以為已經徹底痊愈了，可是沒想到，她前段時間受了點刺激，病情突然惡化。”

　　“怪我，怪我沒照顧好她，明明知道她受不了刺激，不能動氣，都怪我。”李先懊惱極了。

　　曾警官追問：“受刺激？受了什么刺激，詳細說說。”

　　“我們之前養了一條狗……”李先娓娓道來。

　　聽完李先的敘述，小羽警官氣不過，說：

　　“太過分了，大庭廣眾之下讓人自扇十個巴掌，這不是侮辱人嗎？真夠惡毒！”

　　“正常人都受不了這種羞辱，沒病也得被氣出病來，更何況一個癌癥病人？要是心臟不好的，當場就過去了。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種壞人就該被扔進齒蟲池子里，讓齒蟲……”

　　“咳咳！”

　　小羽警官還在為姜梅梅抱不平，曾警官咳嗽了兩聲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別忘了是來干什么的。

　　年紀小就是會意氣用事。

　　被前輩提醒，小羽警官這才止了聲，心中還是對羞辱姜梅梅的人厭惡至極。

　　曾警官面無表情，繼續問：“這件事是什么時候發生的？”

　　李先擦了擦眼淚，“一個星期前了，這一層的鄰居都不喜歡我們養狗，經常來吵架，我妻子嘴笨，也說不過他們，一直心情都不好。后來又在餐廳被羞辱，又被狼狗嚇到，受了大刺激。從那天起，她的精神狀態就不怎么樣，飯也吃不下。”

　　“我一直安慰她，覺得過段時間就好了，可是沒想到她的癌癥竟然復發，這兩年一直都好好的啊，都怪我，都怪我大意了。如果我當時早到餐廳保護她就好了……”

　　李先懊惱無比，抱著頭十分痛苦。

　　“你也不要太內疚，這跟你沒有關系，你妻子是被那些壞人氣的。”小羽警官于心不忍，又安慰道。

　　曾警官看著記筆錄的同事停筆，才開口道：

　　“李先生，照你所說，這是一星期之前發生的事情，所以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證明，您妻子是被那位女士氣死的。如果是爭執當場猝死的話，只要有證據，

　　就可以追責對方的法律責任，可是現在這個情況很特殊，隔了一星期，恐怕很難追究對方的責任，而且現在天災，官司不好打，這個我要事先提醒您，讓您心里有個數。”

　　李先深深低著頭，“我知道了。”

　　“師父，死者明擺著就是被那女的刺激的，就這么放過她？”小羽警官打抱不平。

　　曾警察微微蹙眉，“小羽，法律要講證據。”

　　小羽立即說：“師父，法律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既然沒有證據，那我們找證據就是了，解剖吧，找出姜梅梅被氣死的死因。”

　　聽到解剖兩個字，李先的手指劇烈一顫，然后握了握，恢復正常。

　　“李先生，死者是你的妻子，解剖需要你的同意，你同意嗎？”小羽警官問。

　　李先的眼神陷入掙扎，雙手緊緊握著杯子，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同意還是不同意，直接說就行了唄。”

　　小羽有些驚訝，還想勸李先同意解剖，再次被曾警官打斷，

　　曾警官敲了敲桌子，訓道：“小羽，解剖也只能是確定死因，最多是查出癌癥致死，氣死怎么查？你平時都是怎么上課的，說話不過腦子，當著死者家屬的面，不要亂說！”

　　小羽被師傅當眾訓斥，一時間覺得臉上掛不住，小聲說：

　　“我也是想讓壞人受到懲罰……”

　　曾警官冷著臉，“我再說一遍，法律講究證據，要依法辦事。你以為你是判官嗎？你說誰是兇手誰就是？”

　　“知道了師父。”

　　小羽捏著衣角，不再說話。

　　聽到曾警官的話，李先緊繃的脊背略略放松，他的氣息也緩了許多。

　　曾警官看向李先，語氣放平道：

　　“李先生，我來跟你普及一下相關法律。按照法律規定有三種情況，第一，她事先知道死者有病，故意將人氣死，這是犯了故意殺人罪；第二，她事先不知道死者有病，只是想氣對方讓自己心里舒服，那就只承擔民事上的賠償責任；

　　第三種情況，就是雙方吵架，各說各的理，連賠償都不用。而且這三種情況，都是死者在爭執當場死亡的條件下，我這么說你能聽懂嗎？”

　　李先遲疑了一下，然后點了點頭，

　　“我聽懂了，沒辦法追究那個女人的責任，我認了。我不想解剖梅梅的身體，她是癌癥去世，給她留點體面吧。我現在只希望，梅梅能早登極樂，下輩子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節哀。”曾警官說。

　　李先放下杯子，“謝謝。”

　　記錄的警官收起小本本，幾個警察準備離開。

　　李先站了起來，“對了，那我妻子的尸體什么時候火化，我什么時候能拿到她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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