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胤聽見鹿露的這話,忽然間就釋懷了。
也許鹿露缺少一個支撐著她活下去的力量,這個力量不該來自于他,而是應該來自于她本身。
現在,在阮星瀲的指引下,她找到了。
只是……看著鹿露比過去要更加白的臉,辛胤說,“你最近被抽血有點多,身體沒有出問題嗎?”
“我可是吸血鬼誒。”鹿露倒是一點兒不擔心,她擺擺胳膊,做出了健身的動作,“沒關系的,一點血而已。要多少我就給多少。”
真的嗎?
辛胤對此保持懷疑態度。
“要是受不了了,就跟我說,我會立刻帶著你離開這里。”
“所以你是因為我才留下來的?”
鹿露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我以為你也是想拯救全人類才留下來的呢。”
“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的想法和葉慎的一樣,全人類死完了滅絕了都跟我沒有關系。”辛胤的眸光漸深,“聽不懂嗎,鹿露。我到底是為了什么留下來的。”
辛胤這種自由又桀驁的人,想留在哪里,又或者想離開哪里,是沒有人攔得住的。
“是因為辛迪加?”
鹿露嘗試著問道,“我身上有那位大人的血,所以你才留下來的。”
“嗯。”辛胤冷笑一聲,“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懶得跟你解釋。”
怎么說著說著還生氣了啊。
鹿露道,“你放心,我知道這條命是你給我的,我不會自己亂來……我只是想,為了還能夠活下去的人,盡自己的一份力罷了。”
辛胤面無表情地說,“隨便你,你就是死在外面我也無所謂。”
“……”
******
阮星瀲和葉慎趕到魏家的時候,魏月歌正在家里開視頻會議,她聽見動靜,通過監控錄像朝門外看了一眼,發現是阮星瀲,便松了口氣。
阮星瀲的指紋能解鎖魏家的密碼鎖,所以她無需去特意開門。
只聽滴一聲,門開了。
女人推門而入,迎面而來的是一條狼。
兇猛的野獸嚎叫著將不速之客直接按在地上,阮星瀲罵了一句,“你瘋啦!看看我是誰!”
鳩一愣,低頭看了一眼阮星瀲,感覺到自己的脖子一寒,有殺氣從自己身后襲來。
它趕緊從阮星瀲身上跳走,嘴巴里不干不凈罵罵咧咧地說著什么,但是在外人聽來就是嗷嗚嗷嗚的喊叫。
阮星瀲都有點想笑,這鳩不會是在這段時間里一直以狼狗的形態生活在魏月歌的家中吧。
他不憋屈嗎。
不過仔細一想鳩本來也是狼人,阮星瀲又不擔心了。
正好魏月歌走上前來,一把將健碩的狼狗從地上抱起來,鳩嗷得縮起脖子,心說每次都是被這女人這么抱的。
她力氣可真大啊。
力氣大好,女人就要力氣大。力氣大強壯。
魏月歌笑著扛著狼狗往里走,“不好意思啊,它最近領地意識比較強,以為有壞人闖入呢。”
“好狗。”一邊的葉慎冷不丁地說,“會看家護院,好狗,嘬嘬嘬。”
鳩氣得尾巴上的毛都豎起來了,嗷嗚嗷嗚地大喊,葉慎也是個賤皮子,聽了以后淡淡一笑,“狗叫?”
“……”
阮星瀲都在一邊被葉慎氣樂了,她說,“你跟條狗較勁干嘛?”
就因為他xx比你大,還被我看見了嗎?
葉慎給了一個陰沉的眼神,阮星瀲脖子一縮,在那里嘟囔著,“男人之間的嫉妒心才更可怕呢……”
葉慎走上前來,看著魏月歌在一邊整理的會議記錄,眼尖的他一下子找到了重點,“國外也出現這個事情了?”
“嗯,而且就我目前看來,國外的事情爆發得比國內劇烈,國內因為有我們和政府在,這個事情算是控制得比較好。我們研發出來的血清投入市場效果很好,不少人被治好了。”
那么多血清……每天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大家手里,那么作為血清的來源鹿露,到底承受著什么呢?
阮星瀲忽然就想到了鹿露曾經對她坦白說,自己是辛迪加那位大人的血罐子,身上有著濃度很高力量很強的血液,所以也經常招惹殺身之禍。
而現在,她何嘗不是成為了另外一種……“血罐子”。
哪怕她是吸血鬼,不死不滅,也經不起這樣的掏空和損耗啊。
“我們需要把血清交到國外去嗎?”
“回頭去國外看一趟情況吧。”葉慎在工作這件事情上倒是專業負責,“這些日子你幫著處理太多事情了,我和阮星瀲過兩天去看看,你這里讓莫湛幫著一起,正好你也能輕松點。”
在葉氏集團幫忙的莫湛這就打了個噴嚏,他嘟囔著,“不會是人民需要我了所以想我了吧。”
艾弗森手里拿著試管,沖著莫湛無奈地笑,“莫少爺真是愛說笑,年輕真好啊。”
莫湛看了艾弗森一眼,他問艾弗森,“這血一直抽下去,會不會有一天把鹿露身上的血全都抽空?”
艾弗森一愣。
手里裝著血清的試劑瓶也跟著一晃一晃的,淺淺的血色在里面蔓延,就如同一秒鐘的生命從試劑里誕生。
只有鹿露的血可以拯救大家的話,那么現在需要血清的人越來越多,鹿露需要被抽走的血也越來越多。
這和她過去被吸血的日子有什么區別。
吸血鬼的造血和再生能力確實強,但是……
遲早有一天,鹿露的血,會不夠用。
“我感覺她最近好像臉色都更加蒼白了。”莫湛看似說著無心的話,卻讓艾弗森也隱隱擔憂起來,“是啊,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得有更強力的手段來從源頭上制止這一切。”
“調停者。”
莫湛忽然說出的三個字,讓艾弗森警覺起來。
調停者向來和夜族是宿敵。
“調停者或許有辦法停止這一切,但是說實話,如今感染者越來越多,照理說調停者也該出面了,可是沒有。”莫湛過去是調停者部門最精銳的小隊里的一員,自然明白調停者的一切準則,就算再高高掛起,如今世界的平衡被破壞了,也該站出來維序了。
“我很奇怪,現在調停者的無動于衷……”莫湛盯著手里的血清看了很久,他粲然一笑,“這么說來,現在的我們更像是調停者呢。”
千方百計去守護那些無辜的人,是他們這群吸血鬼。
而真正的調停者在這個時候卻鴉雀無聲了。
很反常,實在是反常。
莫湛的話讓艾弗森腦子里有一個不好的想法,但他也不敢想得太叛逆,畢竟也沒有什么證據,他們也從未和調停者接觸過,“會不會是調停者默認縱容這一切發生的?”
莫湛的手猛地一頓!
這個方向,會不會……真的說猜對了?
如果真的是調停者默認的話,那么意思是調停者其實也希望這個世界上的人類都毀滅一次嗎?還是說……調停者跟異種族的人聯手了,想要改造大家,并且打破這個世界的平衡?
莫湛表情有些嚴肅,“我必須要把這個猜想告訴給葉慎他們,也許調停者里面出了叛徒!”
而另一邊,魏月歌的家中,阮星瀲和葉慎正一臉凝重地坐在床邊,床上躺著一個毫無呼吸起伏的男人,尸體冰冷,但是令人驚異的是,死去了這么久,他身上沒有任何尸斑,也還沒開始腐化,依然保持著死前的狀態,乍一眼看過去就像是睡著了。
魏蘅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地睡在那里,阮星瀲嘆了口氣,上前去觸摸他,“魏大哥要怎么樣可以醒?”
“你之前不是說了我哥不會死……”魏月歌看向葉慎,“葉慎,你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葉慎確實有辦法,但是這個辦法……
葉慎扭頭看向魏月歌,“我以為等待一段時間魏蘅會自動醒過來,但是現在看來可能需要外力驅使。”
外力驅使是什么意思?
“再等等吧。”葉慎看著阮星瀲放在魏蘅臉上的手,忽然間就想笑。
阮星瀲,你還真是有魔力,讓你身邊的男人一個兩個都愿意為了你把命豁出去。
“還要等多久,萬一……”
魏月歌每天最慶幸的事情,就是發現自己哥哥魏蘅的身體并沒有出現任何腐爛的跡象,這說明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去”,說明他還有機會。
所以葉慎的話,等于給了她繼續奮斗的力量,只要等的時間足夠久,也許自己的哥哥就會醒來……
“他這樣不吃不喝的話,不會消耗自己嗎?會不會越來越瘦?”魏月歌說,“要不要打點營養液之類的?”
葉慎搖搖頭,“不需要,他現在并沒有在消耗自己的身體。”
真是奇怪,魏蘅現在處于生和死之間,其實有點類似從高樓上跳下來的,尋死的莫湛。
葉慎道,“調停者會找上他的。”
調停者?
“你是說……就像當初莫湛被誘惑著成為了調停者,擁有了神諭的力量……”阮星瀲倒吸一口涼氣,“魏大哥也會變成調停者?”
“沒錯,要想成為調停者,也得先死一次才行。”葉慎皺著眉頭,眼神里略帶嘲諷,“某種程度上講,成為調停者的步驟和成為我們這種魔鬼的步驟,沒有分別。”
在從高樓墜落的那一刻,莫湛被調停者收割了靈魂,他被蠱惑了,代價是自己的作為人類的資格,從此擁有了強大的力量,成為了維護這個世界規則平衡的一份子。
“只有被不平衡的規則影響過的人,才可以被選中成為調停者。”
葉慎的話讓阮星瀲心驚,“也就是說,遇到過災難,經歷過巨大痛苦的人,調停者才會找上門,這類人是可以不用多加思考就把自己的生命作為交換給出去的,就比如莫湛,他在接受成為調停者這一條件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考慮過后果。”
什么都已經失去了,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莫湛的家里人被害,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什么都做不了,那個時候他才會祈禱,祈禱自己,擁有改變規則的力量。
超出這個世界常理的,絕對的力量。
于是調停者接收到了這份祈禱,強烈的絕望和恨意驅使著他握住了那一份,帶著詛咒的,調停者的力量。
“那不就是等于把世界上命苦的人變成調停者嗎!”阮星瀲從來沒想過調停者的本質是這樣的。
只有下過地獄,才會乞求力量。
而調停者從這些祈愿里誕生,被選中的人,就會變成他們的一份子。
“魏蘅怎么會……”阮星瀲喃喃著,“魏大哥一直以來都很好,做生意上口碑也不錯,他從小到大都是魏家最優秀的繼承人,是長輩眼里的好女婿人選,跟薛暮廷那種人渣截然不同,為什么……”
為什么魏大哥也會被調停者選中呢?
他心里也有著深不可測的,只有跳出規則才能完成的愿望嗎?
阮星瀲和魏月歌對視,那一刻,兩個女人的臉上都是茫然。
很顯然,魏蘅家境優越,本身也是人中龍鳳,他有強烈的愿望什么得是依靠祈禱別的力量才能得到的?魏蘅這種級別的總裁,想要什么就沒有得不到的。
葉慎沉默很久,眼神忽然就落在了阮星瀲的臉上。
阮星瀲被他看得心里發毛,她總覺得葉慎這眼神里帶了太多復雜的東西。
魏蘅醒來以后,會變成調停者嗎,還是說……會變成他們的一員。
魏月歌坐在了魏蘅的床邊,嘆著氣說,“算了,變成什么樣,他都是我的哥哥。”
“嗯。”阮星瀲說,“我會等他醒來的,他也算我半個哥哥。”
“你就不能是嫂子嗎?”
魏月歌故意開玩笑道,“你試試,你對著我哥說,我愿意跟你結婚,指不定跟吻醒睡美人似的,我哥一下就睜眼醒了。”
葉慎從邊上空氣里抽出一把刀來,“我現在就可以把他捅死,他眼睛就不會睜開了。”
“……”
魏月歌覺得葉慎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念想,就是殺光所有對阮星瀲有意思的男人。
和女人。
魏家的廚師做好了飯,幾人來到餐桌前的時候,鳩跟在魏月歌的腳步后面,也屁顛屁顛地走到了這里。
他抬頭,魏月歌一把捏住它嘴筒子,“你不可以吃這些調味重的,你吃那個狗糧,知道嗎?”
阮星瀲和葉慎憋著笑,肩膀都在哆嗦了。
鳩的狗臉上出現了震驚和崩潰的表情,天知道那個狗糧有多難吃!魏月歌還說貴得很,是名牌。
再貴又怎么樣,沒味兒不說,還干巴巴的,都不如他被關在辛迪加地牢里那會吃的牢飯呢!
鳩又叫了兩聲,迎來了魏月歌兩個不重的嘴巴子,“說了幾遍在家不能亂叫,還有客人在場,怎么又不聽話?”
訓狗呢。
鳩沒轍了。
魏月歌摸了摸他身上又厚又密又光滑的毛,撓了撓他的下巴,“乖嗷,去吧去吧。”
“哇塞,你能把它訓得這么乖。”
阮星瀲在那里鼓掌,“不容易不容易,哎對了,你這狗有名字嗎?”
“有啊。”魏月歌叫了一聲,“鋼蛋,來,鋼蛋。”
“……”阮星瀲說,“叫什么?”
“鋼蛋。”魏月歌說,“是不是很符合?他皮毛也是灰黑色的,又很健碩,叫鋼蛋多好!”
葉慎笑得筷子都抓不穩,一直斜斜瞄著地上的鳩,鳩作為狼人一族的大少爺,就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被養在一個女人的家里,每天吃的是狗糧,還要被喊成鋼蛋!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不過每天晚上這個女人抱著自己睡覺的時候倒是挺安靜的,她睡覺習慣不好,老蹬被子,他偶爾會用自己又厚實又大的尾巴蓋在她身上,省得她肚臍眼漏風受涼。
鳩磨著牙,喉嚨里翻滾著低吼,似乎有點不爽。
葉慎便很犯賤地夾了一根骨頭說,“鋼蛋過來,嘬嘬嘬,過來,過來給你吃骨頭。”
從鳩的眼里葉慎看見了他要和自己拼命的殺氣,男人樂得不行,心說你堂堂狼人也有這一天,高大威猛無所不能,竟然被魏月歌治得服服帖帖的。
臨了了,阮星瀲站在魏月歌家門口的玄關處,看著鳩一直抬著頭跟在魏月歌身后轉悠,女人了然地勾勾唇,“也好,你哥不在,至少這家伙陪著你。”
“是吧?雖然不聽話,很兇,但是很有安全感。”
魏月歌手里拿著什么東西朝她走過來,近了一看,是個護身符。
“喏。”魏月歌說,“我去廟里求的,我倆一人一個,你等下回去了,把符貼身帶著。”
她還展示了一下自己胸口內袋里的符,神秘兮兮地說,“這可是從很靈的寺廟里求的,老天肯定會保佑我們,也保佑我哥。”
魏月歌能這么樂觀,倒是讓阮星瀲省了不少的心,她點點頭道,“多謝你啦!”
“我們之間還用說這個嗎?”魏月歌彈了彈她的腦門,“你是不是要準備去國外了?那邊爆發了瘟疫,你可要小心,有什么情況隨時聯系我,我們在國內接應你。”
“嗯,后天去。”阮星瀲看了葉慎一眼而后回答她,“剛和葉慎聊的時候定了日子,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變成什么樣了。”
所有人類都是命運共同體,她不能放著自己的同胞不管。
“我就知道你這性格,肯定放心不下他們。”魏月歌插著腰說,“唉,誰讓我是女主角的好閨蜜呢,我也得學學你心懷大愛,陪著你一起共進退咯。”
阮星瀲道,“好呀!那你要是不樂意,我可不強迫你!”
“怎么不樂意。”魏月歌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我和我爸媽打過招呼啦,你不是要去澳大利亞嗎,下了飛機,他倆會接你。”
叔叔阿姨居然……要接她嗎?
“嗯,在當地也得有些有頭有臉的人物罩著你比較好吧?你看,這不得我們魏家來么。”
阮星瀲鼻子一酸,忽然間想起過去來魏家的時候,剛開始總是害羞低著頭,那個時候魏月歌的媽媽會笑著替她們泡好果珍,端上來一人一杯,而后安慰她說,“來魏家不要緊張,就當自己家,星星,你比我們家月兒要安靜多了,她一天天的在家鬧騰呢。來,這是魏蘅,你喊他哥就好。”
阮星瀲沒有家,非說有的話,魏家算半個。
魏月歌,是她親手選擇的家人。
“我爸媽聯系方式你都有,你直接和他們說就行。”魏月歌道,“魏家永遠是你的靠山,阮星瀲,在國外,你和我爸媽互相保護。”
阮星瀲抿著唇,想哭又哭不出來。
“我知道了。”所有的情緒化作這四個字,她轉身跟著葉慎一起出門去了,背后魏家的門緩緩關上,門縫里最后一眼,是魏月歌悲痛但是始終堅定相信她的眼神。
******
目送阮星瀲走了以后,魏月歌忽然間耷拉下來肩膀,她走到客廳里,看著趴在地上休息的鳩。
鳩本來在閉目養神,這會兒感覺到了魏月歌的失落,他睜開眼睛從地上爬起來,魏月歌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魏月歌靠在狼狗身上,伸手摸著它的臉,輕聲道,“其實我很害怕……”
很害怕。
周圍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很害怕自己會失去哥哥和星星。
“哥哥一直都沒有醒過來,葉慎雖然說過他不會死,可是永恒的長眠也同樣令我恐懼……還有星星,她一個人要面對那么多,我害怕自己幫不上她,怕自己拖后腿……”
每一天,魏月歌的精神都高度緊繃著,她讓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工作,魏家的所有擔子,都在她肩膀上了。
“我很害怕,但我不能說,我怕說了引起他們的擔心,連哥哥的事情我也沒和爸媽說……”魏月歌摟著大狗子,眼淚落在他的毛皮上,鳩感覺到一陣灼燒的痛感,仿佛魏月歌的眼淚點燃了他的皮膚似的。
怎么會這樣。
“我這些話也不敢和別人說,只能跟你說,反正你也聽不懂。”魏月歌吸吸鼻子,傷心了一會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來,她硬撐著自己,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兩邊臉頰道,“好了!魏月歌!你是魏家的大女主,你要堅強!星星還頂在前面呢,你怎么能退縮!”
說完她卯足了勁兒站起來,“晚點半夜還有個會議,是跟國外的生物科技公司的。”
這魏家過去熱熱鬧鬧的,如今剩下她一人頂著,還真有些落寞,女人的聲音回蕩在整個魏家,偌大豪華的別墅里,她的呼吸聲尤為明顯。
鳩看著魏月歌的背影,想說些什么,但是想起來自己現在是狼狗的身份,總不能再變成人形態嚇著她吧。
但是下一秒,一股陌生的氣息鉆入了他的鼻子,鳩渾身上下的毛猛地豎了起來,他用力地撲向了魏月歌的前方,如同狂犬病發作的惡犬,魏月歌被這個動靜嚇得一愣,大叫了一聲,整個人被鳩頂得摔在了一邊!
她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卻見到不遠處的地磚縫隙里有黑色的煙霧繚繞著,而后從黑色煙霧里飛出來無數蝙蝠形狀的怪物!
魏月歌慘叫一聲,鳩便下一秒閃至她身前,擋住了趴在地上的她,而后對著那蝙蝠怪物發出了怒吼,一聲狼嚎地動山搖!
“讓開!”
怪物的聲音沙啞又冰冷,“一條狗也敢攔著我們?”
說完,無數的蝙蝠從怪物的嘴巴里噴涌而出,閃動著翅膀朝著他們的方向狠狠撞過去!
魏月歌眼看著那些怪物沖到了自己的面前,下一秒卻猛地被一股力量當場沖爛了!
蝙蝠們發出吱吱的慘叫,軀體化作碎片,稀稀拉拉地從她眼前摔落下來!
“這個女人必須死!”
“她已經和我們為敵了,把她殺了,魏蘅就會徹底變成調停者。”
這股聲音幽然響起,帶著一股寒意,令魏月歌渾身發顫。
什么意思……把她殺了,自己的哥哥就會成為調停者……
她滿臉寫著恐懼,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想要逃離這里,面前的“鋼蛋”正為了她和黑色的巨大蝙蝠怪物搏斗,只見狼狗毫不猶豫地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獠牙利爪在夜色里折射出凜冽的光澤,它嗷得一下咬住了那頭蝙蝠的脖子!
巨型蝙蝠嘶吼一聲,發出的超聲波近乎震破魏月歌的耳膜,女人再度痛苦地摔在地上,她捂住自己的耳朵,雙耳處流出血絲來!
“是條好狗,敢為了主人——”
蝙蝠煽動翅膀,大地震顫起來!
“好狗?”
森寒的聲音不知從何處響起,魏月歌渾身一驚,扭頭去看發現被她一直養著的那條狗渾身上下冒著一股氣流!
下一秒,她被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眼前的狗忽然間站起來,雙足行走不說,還一下子化作了一個強壯健碩的人形,高大威猛又肌肉結實,一頭長發披散下來,濃密的毛發,挺拔的雙腿——
狼一樣的眼睛。
“只能說你選錯了對手。”
魏月歌嚇得跌在地上動彈不得,而鳩卻猛地伸出拳頭,在蝙蝠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拳將它直接轟在了墻壁上!
巨型蝙蝠噴出一口鮮血,腦子都凹進去了一塊,它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發生了什么。
難道……是狼人……
“你……你是狼人……你……”
黑發黑眸的狼人,夜色帶給他們最致命最強大的力量,彎月下的森林之王——狼之一族!
“鳩殿下……?”
辨認出來自己到底遇到了誰以后的蝙蝠在一瞬間被嚇傻了,嘴角的血絲還沒擦去,鳩便已經將它高舉了起來,而后巨大銳利的爪子直接硬生生將它背后的翅膀給折斷下來!
骨肉碎裂的聲音清晰明顯,鮮血濺滿了天花板!
蝙蝠疼得不停地哆嗦慘叫,“鳩殿下!您為何會在這里——”
話都還沒說完,鳩已經滿眼殺氣地將它的身體對半折斷,那只巨型蝙蝠甚至還來不及替自己求饒,便直接在他的手下斷氣。
瞳仁發灰,身體變成了粉末,轟然崩裂在鳩的手里。
月光透過落地窗曬進來,男人站在那里,不動如山。
輕輕一抖手里的粉末,骨灰便灑落在地上,堆成一個小山。
鳩冷笑一聲,直接甩掉了手里巨型蝙蝠的骨灰,回頭去看撲在地上明顯受驚了的女人。
魏月歌渾身發軟,甚至沒了站起來的力氣。
看見鳩殺完人,不對殺完怪物,輕描淡寫朝她走來的樣子,魏月歌想跑都跑不了,她搖著頭,“別過來,別,我——”
話音未落,鳩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將她公主抱抱起。
“怕什么?”鳩的聲音非常有厚度,是那種能傳到很遠很遠的男低音,“它已經死了。”
“你……”
魏月歌雙耳嗡嗡作響,也許是剛才的超聲波震得她還在不舒服,所以鳩單手抱住了她,寬闊結實的臂膀就這么憑空兜著她,任憑她所有力量重心都放在自己身上。
低頭,他把另一只手放在了魏月歌的耳邊,“閉眼。”
魏月歌閉眼。
一股力量從他的手掌心緩緩涌入了自己的耳朵,從左到右,魏月歌感覺自己的聽覺開始緩緩變得清晰,而后似乎比以前更加敏銳了。
“狼人一族的聽覺,我把這個能力分享給你了。”
鳩單手抱著她走到了臥室前,“剛才超聲波好像把你的耳朵震傷了,我的能力可以幫你治療修復好你的耳朵。別害怕,已經沒有陌生氣息了。”
有,他也能把它們全殺了。
確實比剛才舒服多了。
魏月歌被他放在床上,女人的心還在狂跳,她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
剛才有個巨型蝙蝠沖進她家來企圖殺了她,說著什么殺了她魏蘅就可以成為調停者,而在這危急關頭,她養著的狗居然……
化成人形殺了那個怪物。
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只自己一直養著的狗嗎?
魏月歌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喊了一句,“鋼蛋?”
“……”鳩居然本能回頭了,這個下意識讓他自己都有些無語,而后他說,“我叫鳩。”
“啊……”
魏月歌嚇得在床上縮了縮,“你一直以來,都是狼人嗎?”
“嗯。”鳩坐在床邊,伸手去摸她的臉,以為這樣可以讓魏月歌稍微有些安全感。
畢竟狼人一族就是靠擁抱這種親密接觸來表達感情的。
他說,“嚇到你了?”
“確實有點……”魏月歌躲著他伸過來的手說,“要知道你是狼人,我怎么會天天給你吃狗糧呢……”
說起這個鳩還有些無語,“你知不知道那狗糧有多難吃?給狗狗都不吃!”
他要吃肉!要吃大塊大塊的,新鮮的肉!
“你別瞎說!那是最貴的狗糧,不便宜的!”魏月歌還有些急眼,“我這不是想好好照顧你么!”
好好照顧你。
這句話讓鳩的眼神變了變,回過神來他說,“我不需要你照顧,你這娘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我怎么照顧不好自己了!”魏月歌本來還有些恐懼,被鳩這么一說,反而有些面上發燙,“我覺得我把我自己照顧得挺好——”
“你每天晚上都把被子踹掉睡,你不知道嗎?”
鳩扭頭,用那張冰山又充滿野性男人味的臉看著魏月歌,一字一句說道,“我一直在用我的尾巴給你蓋你的肚子,要不然你大半夜能竄好幾回稀。”
魏月歌臉色爆紅,她遮住自己的臉猛地哀嚎了一聲!
鳩皺眉,“干嘛?”
“太羞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魏月歌不矮,這會兒害羞得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小球,她腳趾都收緊了,“怎么會這么羞恥啊!天啊!我把你當成狗養!我還摟著你晚上一起睡覺!我感覺你的毛皮好舒服,暖呼呼的又厚實又濃密,很有安全感……”
鳩聽得相當滿意。
他們狼人一族的毛皮就是這么優秀。
他說,“阮星瀲當初讓你領著我走,也許就是怕你遇到危險的時候,至少有我在。”
魏月歌身邊有鳩的存在,她會放心些。
但是魏月歌不知道這個,她一直把鳩當做是一條大狗狗在養著,每天還對著他絮絮叨叨說好多話,有事沒事就捏他嘴筒子玩,還喜歡拍他毛茸茸的后腦殼……
魏月歌想起自己的行為就覺得好羞恥,太羞恥了天啊!!!!
怎么會這樣!
“鋼蛋呢!把我的鋼蛋還我!”魏月歌人都發熱了,她紅著臉說,“你還是變成狼吧,你現在這樣,你——”
昏暗的月色下,魏月歌像是猛地發現了什么似的,女人倒吸一口氣,瞳孔都收緊了。
剛才因為遇到危險所以來不及仔細觀察,現在兩個人都在床上,她往下一看,感覺腦子里有個炸彈轟得一下炸開了!
太!大!了!吧!
“你你你你你你……你穿一下衣服!!!!!”
魏月歌崩潰大喊,“你干嘛呀!你干嘛不穿衣服呀!你這個流氓啊啊啊啊!”
她撿起枕頭朝著鳩狠狠砸過去,枕頭在半路就被鳩接住而后他兩只手指輕輕一抿,那枕頭就被撕裂了。
魏月歌目瞪口呆地看著強大的鳩,整個人不停地發抖。
鳩一開始沒意識到魏月歌在說什么,意識到以后男人自己也低頭看了一眼,“啊”的應了一聲,而后道,“哦忘了和你說,我變身換形態,沒衣服穿……”
魏月歌滿臉通紅,“我……我去我哥臥室給你拿衣服穿,你轉過去!你別拿它對著我呀!你真的!唉!你轉過去!”
鳩覺得好笑,到底有這么夸張嗎?
他怎么感覺自己只是平均水平啊。
畢竟他不太和人類女子相處,自然也不懂這些,所以說話很直白,“第一次看見你害羞。”
“你別說了我求你了。”魏月歌手腳發軟得更厲害了,心說這狼人難道都這樣嗎?長這么帥這么有荷爾蒙的臉不夠,老天怎么還給他配了個……這么夸張這么恐怖的硬件設施啊。
“平時看見你都是樂呵呵大咧咧的樣子。”鳩停頓了一下還是繼續說道,“遇到事情的時候逼著自己去面對硬撐的那種。”
魏月歌的動作一頓。
“我之前還是狼的時候,你有跟我說好多心里話。”鳩歪了歪頭,腦袋上冒出狼耳朵,左右扇了扇,看起來手感很好的樣子,“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一個人類女子原來內心也會有那么多苦惱和壓力。”
魏月歌大腦一片混亂,她茫然又緊張地看著眼前的鳩,說話都是混亂的,“我……我不知道你原來都聽得懂,我……”
“如果你覺得我現在這樣會讓你尷尬的話,我可以變回去。”鳩發現了她的局促,“變回,額,鋼蛋的形態?”
用鋼蛋這個稱呼來緩解魏月歌的尷尬,他也是有心了。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魏月歌鼻子一酸,這些日子的劫難帶來的無數情緒化作浪潮向她涌來,女人突然間就流淚了,孤身一人頂著魏家往前走,面對未知的危險,她真的快要……受不住了。
受不住也要受,硬逼著自己承受。
她嚎啕大哭起來,對著鳩,女人一邊哭一邊一拳一拳砸在鳩的胸口。
“干嘛不早說呀!我一直以為我一個人……我一直以為魏家只剩我一個了!”
“我不敢告訴爸媽,不敢告訴星星,更沒辦法和我哥哥說,魏家只有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壓力有多大,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做夢就是我哥死掉的樣子!”魏月歌趴在鳩結實溫熱的胸膛上大哭著,“干嘛不早說呀!干嘛不說你是狼人,我也不會那么傻乎乎地對著一條狗自說自話,我都要得精神病了!!!!”
鳩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情緒。
像一團火,從這個女人身上燒了過來。
男人喉結上下動了動,而后他說,“我……怕嚇到你。”
魏月歌哭得一愣。
與其說是怕嚇到,更不如說是有了私心。
怕魏月歌知道自己是狼人以后,把自己當朋友對待,就像對待葉慎那樣。
那他每天晚上,還能被魏月歌摟著睡覺嗎?
他還能把尾巴,輕輕蓋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嗎。
還不如當一條狗,雖然每天吃的是狗糧,但至少……
這個娘們每天會摟著他說好多心里話,會帶著他出去遛彎兒,會袒露她的脆弱。
鳩張了張嘴說道,“不過現在也不遲,你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魏月歌擦了一把眼淚,“不好意思哦,剛情緒崩潰了,我這些天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能理解。”
鳩低頭說,“就是你說要給我拿衣服穿,現在能不能拿,你不是說這個太嚇人了嗎?”
他朝下指了指。
“……”魏月歌本來還緩解了些許,跟著低頭一看,又嚇得立刻從他身邊彈開,“我現在就去給你拿!你別說呀啊啊啊啊啊啊!我憋不住容易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