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芯上了顧年的車子，一言不發，車廂里的氣氛很是沉默。
“真難為你，沒有一點防備就跟著我出來了……”顧年托著下巴笑，開車的司機就好像看慣了這一幕一般，見怪不怪，依舊開著自己的車。
夏芯撇過臉去，“既然之前說了你是我哥，那么我就不會擔心你做出什么事情來?！?/p>
“嘖嘖。”顧年的眸子微微瞇起，明明是帶著溫柔的笑意，卻讓人感覺不寒而栗，“我和江司爵一樣，喜歡挑戰底線?！?/p>
“不要把你和江司爵相提并論?！毕男镜纳裆谒查g變得犀利起來，“人渣?！?/p>
“呵呵，人渣可是你哥呢……”
顧年一下子湊近了夏芯，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夏芯臉上，這讓她略帶警覺地縮了縮自己的身子，“妹妹，說話不要這么肆無忌憚，再怎么說，你哥我也是個男人。”
“……”
夏芯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收緊，“你是我哥那又如何？這和江司爵沒有任何的關系，反而更好地證明了我和江司爵的戀愛是光明正大的?！?/p>
“哈哈……”
顧年低笑起來，嘴角噙著一絲嘲諷的意味，“你還真天真……”
“什么意思……”
夏芯握緊了拳頭，看著顧年，不打算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顧年就這么靠過來，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夏芯身上，然后在夏芯的脖側偏下頭去，親密的動作讓夏芯渾身一顫，他伸手摟住夏芯，然后對著夏芯道，“不止江司爵……尚墨軒，他也該死……”
“你知道嗎……我們的媽媽，叫什么……”
顧年的聲音仿佛透著一股魔力，讓夏芯的意識一陣恍惚，“尚沁?！覀兊膵寢?，叫尚沁?！?/p>
“尚沁?！毕男局貜椭@個名字……總覺得耳熟，卻又不知道在哪里聽到過……
尚沁?！巧秀懹钍迨逅麄兊募胰藛帷?/p>
“說起來姓尚，倒是和尚家沒一點血緣關系……”
顧年笑了笑，“我們的媽媽，是被尚家收養的，在尚冰玥18的時候，被收養的……”
“尚沁希這個名字，是尚冰玥給她取的，那會她才六歲，那會尚冰玥還在章boss建立的s·s特案組當特工呢……”
“平常都喊她‘小沁’，尚冰玥那會對她很好，事情結束后還給媽媽找了解藥……”
“解藥……”夏芯表示很不解，自己的媽媽，是在很小的時候生了什么病嗎？
顧年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來，隨即變得猙獰而又扭曲，“沒錯……解藥……”
“我們的媽媽，就是s·s特案組的實驗品，他們做出來的藥物，就實驗在我們的媽媽身上，所以尚冰玥才會那么內疚，想要彌補組織的過錯！”
“可是……不是說解藥……”
“根本沒有解藥——??！”
顧年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恐怖，“解藥沒用啊……完全……沒有用啊……”
“媽媽瘋了啊，尚家想把這一切掩蓋掉，甚至動了殺人的念頭！”
夏芯全身冰冷，看著顧年，嘴唇哆嗦著，不敢去相信，“你說什么……？”
“我們的媽媽……是被人殺死的……？”夏芯看著顧年，“被尚家……？”
“不是……是尚家和江家。”
“那時的尚銘宇和江氏的江國川很要好，江氏也曾出錢贊助s·s特案組的這項藥物行動過，于是那時的尚銘宇和尚冰玥便找來了江國川，想要抹殺掉媽媽的存在……”
“你說什么……”
夏芯就像在瞬間掉入冰窖，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骨爬上來，“江氏和尚氏……？”
“可是那時候……他們發現，尚沁希懷孕了……沒錯，那就是我們?！?/p>
“懷孕……？”
夏芯瞪大了眼睛，“為什么……為什么會懷孕……”
“爸爸呢，我們的爸爸……是誰？”
顧年皺起了眉頭，像是在隱忍著什么一般，最終是閉上了眼睛，緩緩地開口，“零墨離。”
————！??！
不可能——??！零墨離，不是死掉了嗎！！
“他沒死……被關在精神病院里……”
顧年笑了，“當初他沒死……被他的弟弟救出來后，神智已經不清楚了，去國外看醫生，躺在病床上三年才醒過來……”
“他想過復仇……于是騙來尚沁希，那時候尚氏和江氏都對尚沁希很好，自從知道尚沁希和零墨離走的很近之后，就動了殺心?！?/p>
“媽媽本來就是零墨離手中的棋子，卻愛上了零墨離，甚至有了我們。”
“零墨離的復仇還沒來得及開始，就被尚氏和江氏擊垮，媽媽因為受不了打擊在醫院里早產下我們兩個，不久就死掉了……”
“后來零墨離聽說媽媽死掉后，不知道怎么就瘋了，被他弟弟關在了精神病院里，一直沒有出來過……”
“直到現在?！?/p>
顧年似乎是說完了很長一篇故事，然后將頭扭過來看著夏芯，“你知道嗎，十年前那場謀殺，就是他們和零墨離的最后一次較量，我們被他們發現，若不是有人暗中幫助我們，我們也會死在十年前……”
夏芯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你胡說！”
“不然……你以為江司爵為什么會收養你？”
“他是動了惻隱之心，想要你遺忘這一切，終止他們的罪孽，才將你養在他們家！”
“江夏芯，這么多年來被冠上‘江夏芯’這個名字，你就沒有一點的屈辱感嗎！”
夏芯瞪大了眼睛，感覺自己的世界被一點一點撕裂了，然后在瞬間，悉數崩塌。
無數冰冷的寒意從心底竄起，不留余力將她包圍住。
就像撕碎了虛偽的面具，殘酷的真相擺在自己的面前，夏芯無力去逃避，那些惡毒的事實就像是一條條蛇，吐著信子纏繞住自己，繞上自己的脖子，然后越勒越緊，仿佛要將自己勒到窒息一般，而自己卻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車子開到了一個地方，夏芯看著顧年跳下車，她全身僵硬，愣在那里，無法動彈。
“親愛的妹妹……怎么了？快下車。”
顧年似乎是特意咬重了“妹妹”兩個字的音，夏芯反應過來，跟著顧年跳下車，直到踩上一片柔軟的土地時，夏芯才真正地回過神來。
這里是……墓地……
“顧年……”
“嗯……？”
顧年轉過身來，露出一個微笑，“要改口了哦，以后得叫哥哥……”
“我……”
夏芯愣在那里，血緣關系擺在那里，那是她無法跨過的一道溝。
沒錯，眼前的敵人，江司爵最厭惡的人，顧年……是自己的親生哥哥。
“顧年，為什么我們姓顧？”
“不然呢……姓零？”顧年好像是聽見一個很好聽的笑話一般，沒等夏芯回答，就自己先笑了起來，“這不是在告訴全天下人，我們兩個，是那個神經病，殺人狂的后代嗎？”
人格分裂……殺人兇手……
這些字眼一一劃過夏芯的腦海，她臉色慘白，抱住自己的腦袋蹲了下來，自己的父親……為什么是零墨離……
自己的出聲……為什么是如此的卑賤和不堪……？
忽然將想起了三年前，江司爵那掙扎的眼神。
夏芯倏地就笑了，是啊，他在掙扎……
他眸中的壓抑和隱忍是那么的明顯……只因為自己的身份太過令人緊張……那是即使是江司爵也難以輕易放下的戒備——
敵人的女人。
哈哈……江司爵……那么這些年來，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既便是如此……錯的是零墨離……可是為什么，要連我們的母親……都要抹殺掉？
顧年走在前面，看著夏芯慢悠悠地跟在后頭，便停住腳步，接著走回來，將衣服套在夏芯身上，一把摟住了夏芯，大步向前。
夏芯被他的動作有些推得跌跌撞撞，靠在顧年溫熱的懷抱里，居然感覺到些許的安心……
難道是……終于有了血脈相連的親人的感覺嗎……
可是……從此以后……自己是不是要和顧年一起生活……？
那么江司爵呢……
那么尚墨軒呢……？
自己要拋棄他們，反目成仇……？！
無窮無盡的恐懼朝他們用來，夏芯的腳步在瞬間僵在原地。
顧年帶她來到了一塊墓碑面前，站住了腳步，英俊的臉上蒙上一層死灰一般的悲慟。
不知是上天的旨意，還是人體的本能，夏芯居然膝蓋一軟，就這么跪在了墓碑前。
沉默好久，顧年顫抖的聲音響起——
“媽……我帶念念來看你了……”
顧年也跟著跪在墓碑面前，神色悲傷，夏芯看著墓碑上的名字，愣愣地喊出一個字——
“媽……”
這么多年喊的是別人的母親……終于能夠看見自己的親生母親時……卻是在面對這塊冰冷的墓碑的時候……
夏芯的心里在掙扎，她不敢去相信，殺掉自己親生母親的……居然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尚銘宇……江國川！
胸口涌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恨意，使得夏芯一雙澄澈的大眼睛中染上一份充滿煞氣的猩紅！
顧年陪著夏芯在墓碑前跪了好久，直到膝蓋都麻木了，兩個人才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踉蹌著，神情卻是如出一轍。
“我要去調查……”
夏芯的聲音從未有過的冰冷，“顧年，你告訴我的未必是真相……我要親自去調查……調查處所有的結果——?。 ?/p>
指關節按得咯咯作響，顧年伸手，一把將夏芯摟入懷里，“乖女孩，去吧，記住，我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人，無論你做什么決定?！?/p>
夏芯鼻子一酸，抱著顧年開始了撕心裂肺的哭泣。
自己的母親，被如此殘忍地逼死，怎么可以原諒——??！
孩子是無辜的啊……可是為什么……連孩子都要抹殺掉……？
夏芯和顧年的身后，夕陽就像血灑一般，染紅了半邊天。
所有的迷局……都在一點一點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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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芯回家的時候，家里寂靜的可怕。
她忽然間想起了江司爵，想去給他打個電話，卻不知道如何去開口。
自從知道了自己身世之后，她和江司爵之間就出現了一條溝，一條她無法跨越的溝。
還沒打開手機，屏幕先自己亮起來了，“項羽朔”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著，不知道為什么，夏芯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
“夏芯丫頭，江司爵他……出車禍了。”傳出來的聲音是尚墨軒，這讓夏芯大吃一驚，”項羽朔在給他進行手術，我用他的手機給你打了電話。“
夏芯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瞬間坍塌了，聲音發顫，“怎么樣……”
“不知道……江司爵車技好，應該不會很嚴重，過會就要出來了，你要不要來醫院？我來接你?！?/p>
夏芯臉色慘白，“不用……不用……”
尚墨軒……殺死自己母親兇手的兒子……
就像忽然間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氣，夏芯整個人無力地癱軟下來，跪在客廳的地毯上，眼淚一顆一顆滑下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司徒浩的電話再一次打過來，他聽見了夏芯抽泣的聲音，微微一愣——
“小四，有新的任務……”
“怎么了……”
“零墨離出現了，他逃出來了，組織交給你任務，殺掉零墨離……”
“什么？！”
夏芯攥緊了手機，眼圈通紅，“老大你一早就知道我的生世是吧？”
“……”司徒浩在手機那端，沉默不語。
“那你為什么要逼著我來做這種事情啊————?。 ?/p>
司徒浩在那端沉默了，“他在組織的黑名單上……”
“為什么點名道姓要我去做？”
夏芯忽然間就笑了，“你們一個個都來逼我——！！”
“你以為我愿意嗎！這種骯臟的生世誰愿意要啊——?。 ?/p>
“可是起碼！我身上流的血有一半是零墨離的啊——??！”夏芯抓著手機，歇斯底里地咆哮，“為什么要逼我做那種事情啊——??！殺掉那種男人，我下不了手啊——！！”
“江夏芯，你現在，姓江?！?/p>
“你錯了……我不姓江，誰姓江啊……我姓顧，我叫顧念，我是顧年的妹妹！我和江司爵沒有任何的關系——?。 ?/p>
夏芯瘋了一樣，眼淚洶涌而出，一顆一顆砸在名貴的地板上，“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江司爵一家收養我，就是在贖罪……”
“為他們殺了我媽來贖罪……”
“噗哈哈哈哈……”
夏芯張狂的笑聲透著蒼涼，“可是他們以為，這樣子就結束了嗎？以為我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嗎！開什么玩笑——！！”
司徒浩在那端沉默著，任憑夏芯將所有的怨恨和不甘都發泄在自己的身上。
直到夏芯累了，他才開口，“我會向組織報告的……江小四，命令取消?！?/p>
夏芯抓著手機，愣在那里。
老大這是……為自己違背命令了嗎……？
老大，你對待風神組的所有成員都掏心掏肺，可是對不起……我已經再也無法承載起你對我的照顧了……
“老大?！毕男镜难凵窀裢鈭远?，就算司徒浩看不見，她還是單膝跪了下去，姿勢無比的標準，背影堅挺，“【h國軍情九處特工組：風神組】04號成員江夏芯，要求退出組織，上交頭銜！”
司徒浩在那端捏著電話，表情一片森冷。
“我以你老大的身份命令你，再把剛才的話重復一遍——??！”
司徒浩怒了，真的怒了。
一直以來波瀾不驚，平靜從容的老大，頭一次那么失控地喊出一句話。
夏芯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瞬間被人揪緊，喘不過氣來。
“【h國軍情九處特工組：風神組】04號成員江夏芯，要求退……”
“閉嘴——！！”
司徒浩的聲音都變調了，頭一回這么生氣，勃然大怒，“你在開什么玩笑！江夏芯！”
“報告老大！我沒有開玩笑！”夏芯的聲音帶著顫抖，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放你他媽狗屁——??！”
“不就是生世可憐嗎！你他媽以為逃避就能過去了？啊——?。 ?/p>
“大不了分手??！上過幾次床而已，難道離開江司爵活不下去了嗎？！啊！”
“江夏芯！你有膽子逃??！你逃得了一輩子嗎！”
司徒浩的話，就像是一把刀，一刀一刀剜在了夏芯的心口，撕裂一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