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齡沒想到眼前這個被折磨的不成人樣兒的女子，居然就是半年前曹茂林新娶的妻子。
要知道鄭妍的娘家鄭家也是揚州城數一數二的鹽商，當初與曹家聯姻是強強聯合。
不想這半年內，聽聞鄭妍和曹公子的夫妻關系并不好，鄭家也因為和曹家在漕運上起了爭執，兩家徹底不來往了。
據說鄭妍還是揚州城數一數二的才女，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沒想到落到了此種地步，竟是被人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鄭家與曹家之間有過節也就罷了，怎么能這么不是人，折磨自己的妻子？
鄭妍好歹也是大家閨秀，此番再瞧瞧眼前這個鬼樣子，簡直是令人心底發寒。
鄭妍神色有些激動，急切的咬著筆，拼命的胡亂寫著，甚至有些字兒都疊在了一起。
顧九齡忙和蕭胤一起捧著紙，配合她將那些七扭八拐的字兒一個個寫了下來。
她越看越是膽顫心驚，原來早在一個月前，鄭家就發生了滅門慘案，家里老小都被江湖人士一夜之間屠戮干凈。
只剩下了鄭妍一個人，之所以沒有殺她，便是因為鄭家當年跟著曹家做生意的時候，另外留了一本賬。
這本賬記錄了曹家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鄭家一直將這本賬當成牽制曹家的法寶，沒想到曹家更狠直接來了一個滅門。
便是鄭家手中有把柄又能怎么樣？
誰敢替鄭家將這件事情捅出去，鄭家要緊的后代都沒有了，其他的人哪里有那勇氣和心勁兒與曹家斗！
即便如此，曹家人還是想拿到賬冊，便只能逼迫鄭妍了。
沒想到鄭妍是個硬骨頭，打死也不會將父兄的秘密說出去，便是被關在這里暗無天日。
顧九齡小心翼翼將筆從她的嘴巴里拿了出來，拿起了帕子幫她擦了擦臉，給她喂了一碗云朵遞進來的米粥。
曹茂林給她吃的都是殘羹冷炙，餿菜剩飯，此番她再一次聞到了米香味，湊到了顧九齡的手邊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顯然是餓壞了。
“那本賬冊在哪兒？”蕭胤緩緩問道。
鄭妍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反而從容了幾分。
蕭胤將筆送到了鄭妍的嘴邊，鄭妍定了定神寫下了幾個字。
想要賬冊，必須幫她殺了曹茂林和顧南湘那兩個賤人。
看到顧南湘三個字兒，顧九齡眼角抽了抽。
看看眼前這個可憐女人的處境，估計也是顧南湘的惡毒手法，顧九齡覺得顧南湘天生就是壞種，改不掉的。
這世上就是有這么一種人，天生壞種，別指望這些人能有絲毫的仁慈之心。
蕭胤吸了口氣道：“只有拿到賬冊，才能殺曹茂林，固然我是這一次來揚州清查鹽商的欽差，可沒有證據殺人，終歸會落人把柄！”
“先把證據交出來，我再殺了曹茂林和顧南湘給你報仇！”
蕭胤將話說的很清楚了，不想鄭妍竟是再不說話，緩緩低下了頭。
散亂的頭發將她猙獰的臉遮擋了個嚴實，顯然態度變得不配合了起來。
蕭胤臉色微微一沉，剛要發作卻被顧九齡一把拽住了手臂。
鄭妍和之前那個曹家的暗衛不一樣，不是喂一兩根蜈蚣毒蟲就能逼出話來，畢竟也是個可憐人，顧九齡對無辜之人下不去手，否則她也成了畜生。
況且鄭妍在密室里被折磨了這么久，可見其心性堅韌，別說是喂蜈蚣，就是喂毒蛇進去，這個女人估計也不會說。
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可現在已經將人救了出來，總不能再將她關進密室里。
雖然現在她和蕭胤占了這個屋子，但是曹家人第二天便會趕過來，到時候生出別的變數來，也不好掌控。
蕭胤眉頭蹙了起來，顧九齡拽住了他的手腕，低聲道：“王爺！緩緩圖之！”
蕭胤一陣氣悶，鄭妍這個女人也是個聰明的，既告訴了他們關于賬冊的秘密，又不全說透，以此要挾他們答應她的條件。
不過要將這個人送出去，也不是什么難事。
“凌風！將這位……”蕭胤看了一眼眼前不成人樣的鄭妍定了定神道：“少夫人送出曹家，請大夫過來好生照顧。”
凌風躬身行禮應了一聲道：“王爺，少夫人送到哪里？”
蕭胤沉吟了一聲，突然眸色微微一閃，湊到了顧九齡的耳邊低聲道：“之前留著曹茂林是因為想從他身上挖點什么，現在有了新的證人，這個人留不留？”
顧九齡頓時心領神會，既然鄭妍說交出賬冊的條件是要曹茂林和顧南湘的命，那么且順水推舟。
她緩緩抬起手，柔白的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輕輕比劃了一下，蕭胤唇角勾起一抹笑。
“凌風！傳話下去，便說是本王在來揚州的路上撞倒了一個瞎眼聾啞手筋腳筋都被挑斷的女乞，本王的王妃宅心仁厚，見不得此等人間疾苦，便將女丐送到了曹家宅子將養起來，也算是給曹家老少積德祈福！”
這一番說辭委實說得滴水不漏，便是顧九齡都很佩服。
原來曾經叱咤風云的南齊戰神，嘴皮子也是很利索的。
凌風忙將這個消息傳了下去，顧九齡讓云朵帶著曹家的兩個丫鬟幫鄭妍清洗身體。
洗干凈之后，顧九齡又給鄭妍上了藥。
鄭妍長期營養不良，她的飲食都是顧九齡親自設計，隨即就在曹茂林的這一處院子里單獨收拾房間請鄭妍住了進去。
鄭妍沒想到自己曾經是這一處院子的女主人，如今卻以客人的身份存在。
果然曹茂林和顧南湘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前來拜訪小蕭胤，卻被蕭胤以舟車勞頓，身體疲乏為由拒絕拜訪。
第三天，曹茂林親自在揚州城最大的酒樓望岳樓擺宴。
他將整個揚州所有的鹽商都邀請了過來，甚至還有揚州知府和各地的地方官，整座酒樓都被曹茂林一個人包了下來。
曹茂林此時哪里還能坐得住？不用猜也知道蕭胤發現了鄭妍。
這一次朝廷派欽差大臣來，他們曹家路上圍追堵截沒有成功，一直到現在曹茂林覺得自己處處被動，可明面上的過場還得走下去。
不多時蕭胤和顧九齡乘著馬車來到了望岳樓。
曹茂林親自迎了出來，這一次面對蕭胤時態度極其客氣。
揚州城的其他鹽商和地方官員紛紛起身，同蕭胤等人見禮，隨即將三個人引到了主位坐下。
曹茂林笑著介紹揚州鹽商，卻不想蕭胤打斷了他的話，淡淡笑道：“聽聞揚州還有一家著名的鹽商鄭家，今天鄭家人來了沒有？”
曹茂林臉色登時變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