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詫之余。
紅梅傲雪迅速調整心境。
“我有我的想法。”
“你家殿下，我不招惹。”
說完，她便向著秦贏的方向去了。
老黃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閃著寒芒。
“不招惹？”
“自欺欺人罷了！”
他喃喃自語，嘴角揚起一絲冷嘲。
自紅梅傲雪跟在秦贏身邊，老黃就曾多加注意，她的變化，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
不招惹么？
不招惹，你何必跟著來趙國？
這“招惹”二字，有很多意思。
既有女慕男情，也有唯利是圖。
紅梅傲雪，你到底是哪種？
……
城主府。
趙靖在兩名士兵的攙扶下，這才勉強能站在秦贏面前，他已是雙腿無力，兩手發軟。
渾身燙的如著火，但他自己卻覺得身處冰窟，忍不住打顫。
“趙靖將軍？”
秦贏試探著喊了一聲。
這病情加重可真快。
半個時辰前還能說話，現在已半死不活。
秦贏拿出一瓶藥，道：“掰開他的嘴。”
士兵強硬掰開了趙靖的嘴。
秦贏直接將口服抗生素塞了進去。
“可惜制作不出針劑，不然效果會更好。”
秦贏暗暗可惜。
口服藥還要等胃消化再吸收，起效慢。
針劑注射直接打進去，立馬就有反應。
“扶他下去休息吧。”
兩名士兵將趙靖抬了下去。
這時。
副將眼巴巴看著秦贏手里的藥，討好似的說道：“秦贏殿下，可否給我也一片？”
“我這也染了鼠疫，不及時治病會死人的。”
“是我讓將軍開城門，我也有一點功勞的吧？”
秦贏望向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卑職…孫大志，在趙靖將軍來三陽城之前，我就是城備官，小官，六品武將銜。”
“他來了之后，當了城主，我就成了他的副手。”
他咧嘴笑著，態度有些謙卑。
可眼底那一絲落寞，卻是瞞不過秦贏。
忍不住掃視了他幾眼。
孫大志…看起來很憨厚，留著絡腮胡，渾身透著一股粗狂之氣，應該是出身鄉野。
與趙靖身上自有的貴氣不同。
一個人長期做什么，無形之中會形成自己的氣質，趙靖雖然也是武將，但畢竟姓趙，也是從帝都來的。
身上那種貴族的氣質難以掩飾。
秦贏淡淡的說道：“你是輕癥，去找皇甫先生用藥吧。”
孫大志低聲問道：“您這藥…不能施舍一些嗎？趙靖將軍都給了，也給卑職一點吧。”
他認定秦贏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很簡單——他可是漢朝的太子。
他貼身攜帶的藥，自然就是最好的。
有好藥不給我用，叫我去跟那些小卒一樣喝那個大鍋熬制的草藥？
秦贏皺眉，道：“治病講究對癥下藥。趙靖是重癥，我這藥適合他，你癥狀較輕，用皇甫先生的藥方就行。”
孫大志點頭哈腰，道：“是是是…這好藥當然是留給貴人用，我這等貧民出身的人，豈敢啊。”
“我這就去喝草藥……”
他滿臉堆笑著退了出去。
秦贏只覺得這種笑很不舒服。
皮笑肉不笑，說的就是他。
但現在秦贏沒工夫去搭理他，這抗生素可是重要的戰略物資，必須用到位。
輕癥有皇甫龍士。
他治不了的鼠疫，才交給秦贏出手。
要是人人都來拿他一片藥，他就是再多帶幾馬車，那也不夠分的。
秦贏的到來，給了三陽城一線生機。
死氣沉沉的城內，頓時人聲鼎沸。
秦贏入城之前不知道。
沒想到三陽城已經變成了半個死城。
城內的居民，守城的兵卒，超過一半都已經無力活動，只能躺著等死。
皇甫龍士開了藥方，命人去抓藥。
大街小巷都排起了長龍。
他們也不知道這藥能不能救命，只知道有一線生機，喝下去還有希望，什么都不喝只能等死。
一夜無眠。
秦贏計劃早晨就離開三陽城，走水路直達趙國皇都，但一大早，他便站在城主府門前邁不動腿。
城主府前偌大的空地，站滿了老弱婦孺。
他們眼巴巴看著秦贏，沒有人說話。
但…也沒有人讓路。
“滾開！”
趙虎見情況不對，厲聲呵斥。
可他的暴怒并未起任何作用。
人墻仍然密不透風，那一雙雙泛紅的眼睛，就這么呆呆看著他們。
“快滾開！”
趙虎厲嘯，猛然抽刀。
砰砰砰…
無數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響起。
在場數百老弱婦孺，無一人站著。
皆是跪地。
“求你別走。”
“救救我們吧。”
有老者開口，聲音顫抖。
有了他帶頭，這下哭聲四起。
“這…”
趙虎舉著刀，遲遲不能落下。
他心軟了。
回頭看向秦贏，帶著詢問的眼神。
秦贏看著跪地的趙國百姓，一時之間心里五味雜陳，想開口，卻像是被話語噎住了喉嚨。
他明白這些人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來了救星。
可他卻只停留一夜。
雖然給了一夜的時間派發治病的藥。
可是…那也僅僅一夜而已。
城中老弱婦幼何其之多，很多人都沒領到。
若不是為了活得一命，他們這些趙國人，又怎么會向秦贏這個漢朝太子下跪？
“你還能坐視不理嗎？”
紅梅傲雪不知何時走了出來。
站在秦贏身邊，正好看好戲。
“你要是走了，這些人就會沒命。”
“我不信你這么絕情冷血。”
紅梅傲雪極為動容。
她表面冷若冰霜，內心卻火熱。
在江南，她可以路見不平殺門閥公子。
眼前這群飽受病魔苦痛的百姓跪地懇求，更是深深觸動了她的心。
“你走不走我不管，我要留下。”
皇甫龍士開口了。
他也一夜沒睡。
但這次來，就是為了懸壺濟世的。
秦贏要做什么，他管不著，但現在黎民百姓就在眼前，他是絕不會走。
秦贏皺著眉，有些頭疼。
難以否認，他確實不是冷酷無情。
可，他確實也不想再浪費時間。
畢竟，他們是趙人。
老黃這時站了出來，“殿下無需苦惱，交給老夫來吧，一定做的干凈。”
秦贏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反對。
他知道老黃的性格。
他沒有這么多愁善感。
人命在他眼里，大概就像是路邊的石子。
踩碎了也不會心疼。
“再留半天。”
“只是半天，時間一到就走。”
秦贏說完，轉身回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