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
秦贏冰冷著眼神問:”你,到底為何要助波斯人,你可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波斯人得到了火器,將來必會擴張,中原地大物博,物產豐富,他們必定會眼饞。”
“倘若有朝一日,波斯火器落在中原人的頭頂,那你就是千古罪人!”
牢房中的人陷入了沉思,覺得陛下所言極是。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
中原的地理位置和氣候實在太適宜了,外族之所以不占領,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存在于這片大地之上的帝國太強。
外族連關內都打不進來,更別提染指中原,可是……一旦他們有了火器,那就不同了。
常言道,利刃在手易起殺心。
有了實力不開疆拓土,難道養著好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哈哈哈……哈哈哈…”
“果然如此…果然誰都會這樣說,誰都會說這些漂亮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大先生忽然癲狂似的笑了起來,他仰著頭,仿佛是在蔑視秦贏的觀點。
“我生在中原長在中原,可是你們有把我當成過同族嗎?”
“為什么我天生就是一頭金發,為什么就我長得不一樣,為什么從小別人家的小孩用石頭丟我……”
“為什么你們罵我是雜種……為什么我有波斯血統,卻偏偏生在中原。”
“你告訴我,我能怎么辦?”
“你們都當我是雜種,說我是怪胎!你們從不接受我,現在卻當著我的說,我是中原的千古罪人?”
“我被欺負的時候你怎么不幫我,我被人打,被人罵,被人關在鐵籠子里當成猴子,你怎么沒來救我?”
“好呀,現在我投向波斯人了,你就跳出來指責我是罪人?放屁!秦贏,我放你娘的狗臭屁!”
“你們辱我棄我,莫非不許我反抗?”
大先生狀如瘋癲,眼睛瞪大得夸張,好似要把整個眼眶都睜裂,兩只眼珠子顫抖著,像是要跳出來似的。
他暢快的說著,瘋狂宣泄心中的不滿。
不錯……他是一個雜種。
那又如何?
雜種也能讓你們這些自以為是,有優越感的人感覺到痛苦。
倘若將來波斯真的能入侵,那正合我意。
欺我辱我的人,都該死。
秦贏面無表情,靜靜看著他發瘋。
他能理解被人歧視的痛苦,在古代可沒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說法,更不要說種族之間。
同族之間尚且不平等,更不要說面對外族的時候,從大先生誕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他這一生的悲劇就已經注定了。
只要他頂著這頭金發,瞪著那雙藍眼睛,他就注定會變成眾人眼里的怪胎。
“說完了么?”
秦贏仍舊很淡然,他能理解大先生的痛苦,卻并不打算諒解與接受。
“既然你說完了,那就該朕說了。”
秦贏說著,伸出了手。
老黃恭敬將一封卷宗交到他手里。
“朕花了不少銀子構建情報網,理論上說,只要是在漢朝國土境內的事,朕想查就沒有查不到的。”
“你想聽聽么?”
秦贏從不打無準備之仗,當初他查不到大先生,是因為沒有線索,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影子再厲害,沒有線索也無處使勁兒。
但是,當他從銀袖那里得知大先生的身份后,便順藤摸瓜,將他祖宗三代的信息都挖了出來。
“你父親姓王,叫王三。”
“你娘親姓李,人稱李氏。”
“你們是農戶之家,家中只有父母與你三口人,但有趣的是,你娘親嫌棄你爹窮,竟紅杏出墻與人有染。”
“后被王三撞破,沒想到奸夫竟是波斯商人,你爹大為惱怒,本想捉奸卻被波斯商人打成重傷。”
“波斯商人事后不再與李氏糾纏,提起褲子便走,卻不知你娘已經懷了他的種。”
“王三哀求你娘墮了這雜種,莫要生下來引街坊鄰居恥笑,可你娘一意孤行,大抵是老天有眼,你娘生你時難產而亡。”
“你來到人間,王三本可掐死你這野種,可他仍是心軟,頂著街坊鄰居十幾年的嘲笑,將你養育成人。”
“你這畜生長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在他的酒里下毒,活生生把這個養育你十八年的父親毒死。”
“就連你給自己取名為大先生也有來歷,因那波斯商人就曾化名大先生,你這是在思念你的親爹?”
“你的真名叫王仁,這是你養父王三取的名字,他希望你一生仁義,可你卻成了畜生。”
秦贏將卷宗合上。
眾人聽著這些,心里五味雜陳。
就連冷酷無情的刑訊官,眼神中都流露出對王三的同情與悲哀。
“朕且問你,你的苦難是從何而來?”
“你真以為是大家都天生憎恨你?你只說人辱你欺你,卻絕口不提你自己做的事。”
“是你殺了你的養父,他有什么錯?他才是最該痛苦的人,妻子背叛他,生下了野種!”
“他本可以殺了你,可他沒有,他將你養大成人,換來的卻是你的以怨報德,你殺了他!”
“養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你這種畜生,簡直枉為人,自然要遭到人人唾棄。”
老黃也忍不住動容。
王三何其無辜啊。
妻子紅杏出墻,生了個野種。
而他卻還能把這野種養大,此人當真是心地善良,可惜他的善良用錯了地方。
他就是養一條狗,狗都會沖他搖尾巴。
可他養了一個披著人皮的畜生。
十幾年養育之恩啊,換來一杯毒酒。
“他……他打我…”
“他從小就打我,我的后背全都是傷疤,他沒有把我當成兒子,他把我當狗……”
“他該死,他該死…”
大先生大聲尖叫,渾身哆嗦著,眼神空洞中彌漫出一股癲狂和扭曲。
“是么?”
“他為什么打你?”
“是你從小不學好,多次偷盜家中錢財。”
“是你不滿十五歲,就搞大了小姑娘的肚子,可是卻又拿不出聘禮,也不愿娶她為妻。”
“姑娘悲憤欲絕,無顏見人,只能投了河,是王三變賣家中田地補償女子全家,這才讓那家人沒有報官,你才沒有被砍頭。”
“他打你,是因為你不爭氣!”
“他打你,是因為他恨鐵不成鋼,可他為了你,卻已經付出一切,你看不見他的父愛,卻只記得他的棍棒?”
“你果然是個畜生,不,畜生也無法形容你這種東西。”
秦贏說到這里,哪怕是再深邃的心境也忍不住涌起一股怒火,難怪都說他是野種,真是養不熟。
若不是秦贏讓人去調查,知道了事實真相的話,恐怕還真是同情他了。
大先生臉色蒼白,像是已經瘋了,嘴里喃喃自語:“不……我沒有……我沒有…”
“那些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你胡說,是你胡說…我是無辜的。”
“全都是他們欠我的,我……我沒有做錯,我沒有錯,錯的是你們,你們憑什么看不起我。”
“殺……殺光你們,讓你們瞧不起我,罵我是雜種,王三…讓你打我,你該死,你真是該死啊。”
秦贏看到他死不悔改,真是被氣笑了。
最初他的確是無辜的,這不過是一個蕩婦紅杏出墻的破事罷了,他作為孩子沒有錯。
可他錯就錯在,殺了自己的養父。
倘若養父對他不好,尚能理解,可偏偏養父將他視如己出,甚至在知道他害死了無辜的姑娘之后,還幫他擦屁股。
秦贏冷漠道:“刑訊官,這雜種隨你處置,絕不能讓他死,朕要他余生都活在地獄中。”
刑訊官連忙躬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