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嬤嬤那輕蔑的眼神，余建才的心里怎么都不得勁。好在他總算是保留了幾分清醒，沒有腦子一熱，說出不住城西便宜客棧的話來。他露出一絲討好的笑容。“有勞蘇嬤嬤費心了，知道我手里沒剩幾個銀子了，還想著替我找家便宜客棧住下。”他暗自打定主意，等拿到了汪府賠償的那筆銀子，定要在府城好好瀟灑一番。哪怕不去那些高檔的客棧住一晚，也要美美的吃上一頓好的，犒勞犒勞自己。“哼！你知道就好。”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總算是看到一家外觀破舊，外墻由土坯砌成的客棧。客棧的大門處，掛著一個搖搖欲墜的木質的牌，上面依稀能夠勉強辨認出“云來客棧”四個大字。蘇嬤嬤抬腳便進了屋，高高地仰著下巴，打量著昏暗狹小的大堂。見到有貴人進來，柜臺后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掌柜，滿臉堆笑的迎上來。混到他這個年紀，一眼就能認得出來眼前的婦人，恐怕是在大戶人家里當差的嬤嬤。按理說她這樣的人，手里不會缺銀子，應該看不上他這家小店才對。一時間老掌柜的心里百轉千回，面上卻絲毫不顯。“敢問這位貴人是來住店的嗎？”“小店的上房正好還空著，每天只要一兩銀子，貴人打算要幾間？”他并沒有忽略，這位嬤嬤身后緊跟著的中年男子，只想著恐怕是她家遠道而來的窮親戚。蘇嬤嬤瞥了掌柜的一眼，一臉嫌棄地打量這家客棧。估摸著在這一片，怕是再也找不到，比這里更便宜的位置，這才緩緩開口道。“最便宜的大通鋪還有嗎？住一晚多少錢？”她不等掌柜的回話，又繼續道。“你可別想著蒙我，知道城東的汪家吧？我可是在那邊當差的管事嬤嬤。”“膽敢哄騙我，到時候有你好看的！”她連眼皮子都沒有向掌柜的掃一眼，自顧自地放著狠話。老掌柜也不生氣，并沒有因為蘇嬤嬤的話轉變態度。微微地弓著腰，臉上笑得越發燦爛。“原來是汪家的管事嬤嬤呀！真是久仰久仰。”“小店的通鋪正好還有三個位置，住一晚上只要三十文錢，只是不提供熱水和柴火。”“需要的話得另外掏錢，當然小店也提供吃食，都是明碼標價絕不會欺客的。”老掌柜也是個人精，見眼前的嬤嬤這么說，就知道要住店的人應該是她身后那位。一個看上去就風塵仆仆，估計從遠處過來府城討生活的農家漢子。蘇嬤嬤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回過身看向余村長，示意他掏錢。得知住在這里一個晚上只要三十文錢，余建才徹底地把心放回肚子里。府城當真是個好地方啊！居然這么便宜就可以住下來，看來他兜里的這些銅板，足夠他在府城舒舒服服地過些天了。談妥了余建才住宿的位置，蘇嬤嬤連一刻都不想多待。“你就在這里等著我的消息，府城大得很，你要是瞎跑走丟了可不怨我。”想到她總算是能把這個煩人的討債鬼甩掉，不由得狠狠地松了一口氣。等她穿過了差不多大半個城，兩條腿都快跑細了，才總算看到汪府的角門。蘇嬤嬤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懷著忐忑的心情拍打著院門。“吱呀”一聲，一個圓臉婆子的腦袋從里面探了出來，見是蘇嬤嬤頓時露出驚訝的表情。“喲！這不是蘇管事嗎？您不是跟著老爺出遠門了嗎？”“這是什么風，把您給吹回來了？”蘇嬤嬤跑了這一路，幾乎沒有歇過腳，連一口水都不曾喝過。“唉！快別提了。”“這一趟差事，可把我累死了！”她一手搭在圓臉婆子的肩膀上，用力地喘著粗氣。“快點兒！給我倒碗水喝，渴死我了。”她好歹是剛剛升上來的管事嬤嬤，在這個守門的婆子面前，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圓臉婆子屁顛屁顛地進了門房，倒了滿滿一碗水，遞到蘇嬤嬤的面前。這位現如今可是老爺跟前的紅人，把她招呼舒服了，沒準還能給自己挪個好點的位置。“看您這一路上辛苦得怎么就您一個人回來？都沒有派個車夫跟著一起？”圓臉婆子的好奇心，不斷地攀升。堂堂一位管事嬤嬤大老遠的回來，竟然還是腿著回的？真是奇哉怪哉！難不成蘇嬤嬤剛受到重用，就失寵了？蘇嬤嬤根本顧不上跟守門的婆子說話，接過了水，咕嘟咕嘟的一口氣喝了個精光。她舒服地嘆了口氣，這才感覺徹底活過來一般。“還是你們這些在府里當差的，日子過的好啊！”“哪里像我這么悲催，跟在老爺身邊當差，看起來風光。”“實際上風餐露宿的，就連回來遞個消息，都得自己跑。”圓臉婆子笑瞇瞇地把碗接過來，心里一個勁地吐槽。這個站著說話不怕腰疼的老婆子！拿著管事月例銀子的時候，可不會抱怨跟著老爺出門。“蘇管事辛苦啦！您這不是能者多勞嘛！”“只是您這一趟出門，怎么還弄傷了牙啊！”圓臉婆子看著一說話，就開始漏風的蘇管事，心里不由得樂開了花。難不成她是得罪了老爺，被老爺掌了嘴趕回來的？若是這樣的話，剛才她就不該跑去倒水的，簡直是白費功夫。蘇嬤嬤一想到自己丟失的門牙，便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她瞬間冷下臉，瞪了圓臉婆子一眼。“不該你問的事情少打聽！”“夫人在府里吧？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稟報。”想到那個還在城西云來客棧等著的余村長，蘇嬤嬤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她從外面回來的事情，肯定瞞不過夫人。哪怕她心中忐忑，不知道該如何說關于小少爺的事情，也不敢拖延時間。“夫人自是在府里沒有出去，蘇管事快去回話吧！”“等您忙完了，晚上我請您喝兩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