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這一次輸得灰頭土臉，這天培訓結束，其他主播和經紀人看到她，眼神都很復雜。
她機械地收拾自己的東西，也不是沒聽見別人竊竊私語。
最終，她不舍地將自己的號交給了經紀人，問經紀人陳董會怎么處理這個號。
經紀人都懶得和她多說，“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不過只過了一天，徐薇就知道這個號被收回去干什么了。
這個號翌日就發了新的視頻，沒有人出鏡，算是一則以星輝名義發的公告，其中將她如何雇傭水軍針對同公司的抗癌博主阮阮進行網暴的內容全都披露了出來。
除此之外，星輝針對她這一舉動的處理結果也公布了，她這個號會停止運營，星輝已經同她本人解約，且星輝表明態度，從藝先從德，對于利用網絡攻擊同事的無德主播會追究法律責任，同時也倡導為保持行業良性發展，星輝會率先杜絕和這種有過惡劣行徑的自媒體從業人的合作，希望小到每個自媒體從業者，大到各個公司，在商業競爭中都能正大光明，問心無愧。
最后公布了一批水軍賬號名單，不過，徐薇并沒有看到最后。
她氣得摔了手機，在家里絕望地哭出了聲。
陳凜太狠了，他這個公告簡直就是斷她后路，這種事會在行業里掀起軒然大波，以后她想和別的經紀公司尋求合作都費勁。
她以為事情已經不會更糟糕了，沒想到，經過一天的發酵，隔天，這件事居然成了平臺熱點。
她自己好好做內容的時候從來沒上過熱點，現在居然因為這種事上熱點，一時間，她成了千夫所指，臭名昭著的過街老鼠。
所有人都在罵她，就連她之前的那些視頻都無一例外受到了各種言論攻擊，那些難聽話，比之前罵阮舒怡的那些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是這天下午，阮阮這個號之前被隱藏的那些視頻，也都被放了出來。
放出來的視頻是已經處理過的，之前的惡評幾乎刪光了，加上徐薇這條熱點視頻，導致阮舒怡主頁瀏覽量暴增，一大堆憐愛她的熱心網友去看她的視頻，其中很多又被轉化為她的粉絲。
這件事阮舒怡也沒想到，賀坤將她的號還給她，她才登錄就看到后臺呈現暴漲之勢的點贊，評論，轉發等各種數據。
她做這個號這么久，也沒見過這陣勢，那些信息根本看不完，粉絲數也是蹭蹭地往上漲。
賀坤特別興奮：“我覺得你這次真是因禍得福，要紅了。”
阮舒怡像是在做夢，她本來以為，因為斷流，她的新視頻很難再推起來，但現在由于這個熱點，新視頻的熱度比之前更高了。
她默默地看了一陣手機，問賀坤：“這里面，是不是有陳董的手筆？”
“那當然，”賀坤解釋：“陳董自掏腰包給徐薇那條公告視頻買了高級別的推流，雖然從形式上來說，那條視頻不吸引人，但內核是網紅主播雇人網暴同事，人都愛看熱鬧，這種熱點本來就有噱頭，加上推流，那條就爆了，一部分吃瓜的人自然而然被引流到你這里了。”
周葉在旁邊跟著興奮，“陳董真厲害，新媒體運營算是被他玩透了。”
“而且這次也是星輝刷臉的機會，那條視頻發出去，就連往咱們公司投簡歷的人都變多了，”賀坤有點激動，“陳董是真的想做好星輝，雖然公司不大，但現在也算是在公眾跟前刷了一波好感。”
阮舒怡垂眼看著手機上的評論，沉默著。
賀坤壓低聲，又和她補充，“不過當然，陳董這次花重金推流，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你。”
阮舒怡笑了笑沒說話。
等賀坤走了，周葉看著阮舒怡問：“阮阮，現在徐薇遭報應了，你還因禍得福，熱度比之前高了，可我怎么感覺你不是很高興？”
阮舒怡沉默幾秒，才說：“沒有，我挺高興的，不過……”
她頓了頓，“我就是覺得，現在的網絡環境其實很滑稽，大家都不太有自己的判斷力，而我們都像是陳列在上面的商品，現在這些人同情我，但多數也未必見得有多少真心，只是在追熱點而已。”
周葉嘆口氣，“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們干的活兒不就是這樣嗎？你往好處想，這次你肯定能賺一波的。”
阮舒怡勉強笑笑，沒再說話。
她是忽然想起她做這個號的初衷。
注冊“阮阮”這個號的時候，她其實是想要記錄。
那時候診斷結果出來不久，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那時她對白血病的了解也不多，但和很多人一樣，這種疾病在她眼中最先是和死亡緊密聯系在一起，除此之外，化療，放療，掉發，形容枯槁……
她很愛美，她受不了自己變成個光頭，她那時候覺得那樣還不如去死，反正最后八成都是受折磨到死，不如選個自己比較好接受的死法。
她是真的想過自我了斷，但是她還有兒子，阮皓言還那么小……
在接受自己必須對抗病魔的現實之后，她開了這個號，最初的幾條視頻都是自己用手機拍攝，沒有指導也沒有專業攝影，內容上一點不講究，她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她一定要記錄下自己美美的樣子。
她當時也沒什么抗癌博主的概念，只是分享自己的日常，而在那段日子，她的日常就是奔波于醫院，做各種檢查，接受一些自己以前一無所知的治療……
因為要美美的，視頻里她都會化妝，挑自己最漂亮的裙子穿，在鏡頭前面絕對不能消沉掉淚，一定要元氣滿滿。
這個號發展成現在這樣，是她沒有想過的，現在，“阮阮”早已喪失初衷，成了她謀生的工具。
因為公司打造的人設，在鏡頭面前她永遠樂觀積極，她不能哭，不能軟弱，她只是在表演，她像個空殼，只剩下“阮阮”這個名頭。
有時候她也會覺得有些割裂，就像這次，從之前被徐薇帶起節奏的瘋狂謾罵，到現在一堆人同情她，她越來越找不到實感。
阮舒怡今天是不用坐班的，午后離開公司，卻在樓下意外遇到陳凜。
陳凜不是一個人，還帶著周赫一起。
她看到陳凜心跳就有些快，努力移開視線。
這兩天她的心很亂，有意避著他，他似乎也有些忙，他們有兩三天都沒怎么說話了。
周赫見到她，很熱情地打招呼，“阮阮，你要回家嗎？”
阮舒怡點點頭，“你來公司玩啊？”
周赫是陳凜的朋友，會來星輝也不能算是意外。
周赫說：“不是來玩的，我是來補血的，陳凜說會給我買豬肝，買鴨血，買烏雞，買阿膠，買菠菜吃，我就跟著他過來了。”
阮舒怡：“……”
周赫這人說話很逗，她忍著笑，“你干什么了這么缺血？”
周赫哀怨地看了一眼陳凜，“他今天哄我說給我介紹美女，然后騙我去抽了我一……”
陳凜打斷了他的話，“閉嘴吧你，一大男人抽點血叫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