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進宮求見，暗中不知道多少雙眼睛都在盯著。
有人想再觀望觀望新帝對于這位昔日宣王妃，如今身份卻著實尷尬的長樂郡主的態度。
也有人在等著長樂進宮找新帝大吵大鬧求一說法，希望看長樂的笑話。
慶公公依舊在乾清殿當差，看到長樂恭敬的笑著行禮，“郡主來了。陛下在里面同幾位大臣議事，郡主稍等一會兒。”
長樂如今的身份尷尬，她跟衛承宣成了親，已經嫁做人婦，別人稱呼她自然不會喊她姑娘。
而她嫁給衛承宣當的是王妃，但衛承宣如今是新帝，雖然她不是皇后，可再稱她為王妃也不合適。
慶公公取了巧，稱呼她從先帝那里得的郡主封號，算是勉強遮過了這層尷尬的身份。
長樂自己倒是不介意這些稱呼，只是也不想多做解釋。
歸根究底，這些稱呼都不過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只要知道喚的人是她就可以了。
長樂在乾清宮外等了一刻鐘左右，殿內的大臣就出來了，看到她也都微微頷首行了禮才離開。
“皇上宣郡主進殿，郡主請。”慶公公親自領了長樂進殿。
同樣的乾清殿，長樂以前也來過幾次，以前覺得輝煌威嚴，但這一次卻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只覺得寂冷。
長樂撩了裙擺要跪下行禮，衛承宣上前扶住她的手臂沒讓她跪下去。
長樂一笑，輕輕福身一禮，“長樂拜見皇上。”
衛承宣的目光深澀晦暗，“怎的今日想著進宮來了？”
“估摸著皇上該忙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所以進來瞧瞧。”
“皇上看著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不少，是朝中事務繁多太勞累，還是宮中飲食不習慣，又或是休息的不好？”
“都有。”
“朝中事務也不是一日就能處理好的，不急的就慢慢處理。飲食不習慣，那可要將王府中的廚子調來宮中？你吃慣了他們做的飯菜，調他們來宮中當差應當好一些。”
“不必了，把他們調來宮中，你豈不是要重新去找廚子，不用那么麻煩。”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從村子里救出來的那些姑娘嗎？其中有個叫春蘭的，廚藝特別好，我現在很喜歡吃她做的飯菜，不怎么在府中吃飯，你把廚子調來宮中也無礙。”
“還有你睡不安枕這個也不行，若是休息都休息不好，還如何處理國事。你讓薛伯伯給你開一些安神的方子，應該能有些用處。”
“好。回頭我就去找薛神醫。”
兩人像是老朋友見面一般，語氣溫和的聊天，慶公公侯在一旁卻聽的汗流浹背。
如今這事兒擱在這里，長樂郡主若是當真找皇上大吵一架，那說明事情都還有可以商量回轉的余地，可是偏偏兩人都這樣平靜，反倒是瞧著事情像是已經被逼進了死胡同，解決不了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長樂看了一眼桌子上擺著的兩疊奏折，“你還有這么多奏折等著批呢，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衛承宣藏在袖中一直緊握成拳的雙手聞言微微松開，也笑了一下，“每日都是這些，以前就是如此，我已經習慣了。”
“那真是辛苦你了。”
“你忙的很，那我就直接說我今日來的目的吧。”
長樂從袖中取出提前準備好的東西，“我這兒有一份和離書，你看你是直接在這份和離書上按印呢，還是說你單獨寫一份休妻書給我？”
“我都可以，就看你的安排。”
衛承宣剛松開的拳頭又重新握緊。
長樂今日進宮來見他，他就已經猜到了她來的目的。
但長樂方才說不耽誤他的時間，他以為長樂今日到底還是心軟了，不打算說出她今日進宮的真正目的。
可他到底還是嘀咕了長樂的果斷。
和離書寫的很工整，就連他們的產業和目前有多少銀兩都寫明白了。而且長樂還沒有帶走她所有的陪嫁，而是給他留了一半。
衛承宣盯著和離書上的字，一字一句的看。
長樂溫聲說：“這份和離書是我寫的，我也是第一次寫這個，沒有什么經驗。”
“上面列出的那些，有哪里你覺得不合適的，我們都可以再修改。”
衛承宣握緊手中的和離書，指尖用力導致宣紙都破了洞。
他緊緊咬著牙關，好一會兒后才轉頭看長樂，“如果我不想簽這份和離書呢？”
長樂聞言只看著他，并不說話。
衛承宣喉頭發緊，“長樂，你愿意在這宮里陪著我嗎？”
長樂垂眸輕輕的笑了一下，“衛承宣，如果你在登基前或是登基的時候問我這個問題，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我愿意。哪怕只是陪你熬過最難熬的這幾年，我也愿意。”
“但是你現在才來問我，已經晚了。”
“衛承宣，我不愿意了。”
“我長出了翅膀，如果被困在這座深宮里，我會死的。”
“不過你放心，我沒有怨你也沒有怪你。我知你是憐我愛我，才會讓我們之間的事情拖到現在。”
衛承宣不想折斷她的翅膀，但又舍不得她，所以才會一拖再拖也沒有命人給她送去一封休書。
她等的這些時日，其實也是在思考，如果衛承宣問她愿不愿意入宮，她的答案是什么。
等她明確了自己的答案后，她其實是覺得自己對不起衛承宣的，所以她愿意留下一半的嫁妝給衛承宣，雖然不足以充盈國庫，但應該也能讓他應個急。
衛承宣久久的盯著長樂，很久都說不出話，只紅了眼眶。
長樂心疼，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抱了抱他。
“衛承宣，身為一國之君，尤其是想當一個明君，是一件非常非常難的事情。”
“你改年號開元，我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創造出一個開元盛世，成為真正讓百姓安居樂業的好皇帝。”
“就是辛苦你了，做好皇帝難免會有許多迫不得已又需要克制自己的地方，我會默默為你加油的。”
衛承宣抬起手臂緊緊的回抱住長樂，聲音暗啞的道歉，“長樂，對不起。”
長樂瞬間紅了眼睛，眼淚奪眶而出。
她把臉埋進衛承宣穿著的明黃的龍袍里，把眼淚全部擦在上面，悶聲道：“衛承宣，你不要說對不起。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
“衛承宣，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