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莞然的心緒已亂如麻,周遭的一切聲響皆似遠隔萬里,唯有內心深處那份不安與恐懼如影隨形。
她生怕再多留片刻,那精心編織的謊言便會在溫黛黛敏銳的目光下土崩瓦解。
于是,她匆匆抱起懷中的稚子,步伐凌亂卻堅決,以一場近乎倉皇的逃離,終結了這場充滿危機的會面。
“殿下,臣妾忽感身體違和,恐擾了雅興,先行告退。”
言罷,她已轉身,只留下一抹匆匆的背影。
歸至深宮,四壁之內,孟莞然的神色瞬間冷凝如霜,她即刻傳喚了那名侍奉在側的婢女,“說,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本宮明明吩咐你將那孩子處理掉,為何還會……”
婢女的心如同被細密的蛛網纏繞,每一縷思緒都顫抖不已,她低垂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娘娘,奴婢已遵命行事,確確實實將她掩埋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奴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孟莞然聞言,秀眉緊蹙,眸中怒火如焰,卻無處宣泄,只能化作一記凌厲的掌風,狠狠落在婢女的臉頰上,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你這廢物!做起事來總是漏洞百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言辭間,她盡量掩飾著內心的慌亂,生怕那細微的顫抖泄露了她的心虛。
“還愣在這里干嘛,趕緊將孩子抱下去。”
“是……”
婢女的心房如鼓點般狂跳不已,她深知孟莞然那冷冽如霜的性情,斷不會讓今日之事輕易了結,自己仿佛已立于懸崖之畔,步步危機。
她勉強穩住心神,將懷中啼哭不休的孩子輕輕交予一旁慈眉善目的奶娘懷中。
奶娘見狀,眸中閃過一抹疼惜,一邊溫柔地哄拍著孩子,一邊壓低嗓音,語帶玄機:“丫頭,保住性命之道,非獨向太子妃求饒一途。”
婢女抬起頭,見奶娘若有所思的盯著她,“嬤嬤此言何意?請您明示。”
“姑娘,我有辦法可以保住你的性命……只是你需要付出一些代價。”
婢女的眉頭緊鎖,她好像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了,做錯了事,她在宮中的處境寸步難行。
“說來聽聽。”
孟莞然如此急匆匆的將婢女打發走,全是因為她感到身體極度不適。
產后本已歷劫重生,身心俱疲,卻偏生遇上太子的無情,月子之期未得妥善調養,更添幾分憔悴。
方才強撐病體外出,不慎遭寒風侵體,此刻頭痛欲裂,仿佛有千百根針在顱內游走。
更令人苦惱的便是溫黛黛懷中的那名女娃,她沒有看錯,那應該就是她的女兒,可是她是怎么落入溫黛黛手中的。
難道身邊的人又背叛了自己?
此刻太子還抱著溫若寧,全然不知道這才是他的親生孩子。
但他卻十分喜歡這個粉嫩的小女娃,看到她甚至比看到自己的兒子還要歡喜,也不知是何緣故。
“黛黛,若是你能再幫孤生個女兒,那該多好。”
溫黛黛故作悲傷,“殿下,又何必再提這些,黛黛的身體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黛黛只有殿下的寵愛了,若是殿下有一日不喜歡妾了,妾也只有……”
“不許說這樣的話,有若寧也很好了,你看她長得多像孤啊。”
百里赫再看向小女娃,越發覺得她與自己長得相似,“這大概就是緣分。”
溫黛黛心里冷笑,哪是什么緣分,一切都是她的計劃。
那日百里赫在宮宴之上喝下的酒,就是她趁機下藥的。
此刻,百里昭也在一個殘垣斷壁的屋內,找到了數十名的產婦和嬰兒。
事成之后,孟莞然打算將她們全部燒死,以絕后患,卻沒有想到,她們全部被救了下來。
妥善安置好他們之后,百里昭發現其中一名產婦一直在默默哭泣,她跪倒在百里昭的面前,悲哀地喊道:“這位貴人,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民婦的孩兒,他們搶走了民婦的孩子,他才剛剛出生啊。”
“放心,他沒事,我會救出他的。”
“多謝貴人,多謝貴人!”婦人朝著地面拼命磕頭。
孟莞然竟然如此不擇手段,就連這些無辜的平民百姓,剛剛出生的幼兒都不放過,簡直是喪心病狂。
只不過,她虛偽的外表就要被揭穿了。
孟莞然躺在榻上,做了一個噩夢,夢里她夢到了她初來這個世界的時的畫面,她夢到秦子謙在火海里,活活被燒死了,他全身著火向自己沖過來,孟莞然猛然驚醒。
她處心積慮的接近秦子謙,已經成為他的妾室,明明就差一點點,就可以成功了。
卻因為抄家毀了這一切,如今費盡手段總算是成了太子妃,已經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她不能如此輕易就放棄。
為今之計,只有殺死那名女娃娃,就算她是自己親生的。
錯就錯在,她是個女娃,真是可笑,她明明是一個現代人,為了生存卻只能進行古人的這一套。
孟莞然起身之后,喚來了一旁戰戰兢兢的婢女,眼中閃過一抹深邃的算計之色。
“現在給你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只要你去,幫了殺了溫側妃宮里的那個孩子……過往種種,本宮自當既往不咎,更會賜予你一筆豐厚的銀兩,讓你與家人遠離是非,尋一隅安寧之地,共度余生。”
婢女跪倒在地,“奴婢……”
孟莞然看著盒子里的首飾,拿出一根金釵,塞進了她的手中。
“奴婢遵命。”
對于孟莞然而言,她就是個棄子,就算是死了也不可惜。
婢女退下之后,她細細的觀摩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發現自己多了一根白發。
明明她還很年輕,入宮之也沒多久,如今卻感到心力交瘁。
但料想中的情節并沒有發生,那名婢女離開之后,便再也沒有了消息,連孟莞然也找不到她在哪里,明明她的家人都在自己手中,若是她不為自己做事,那她就殺了她的全家。
但派人前去婢女家中之時,她的手下卻告知:“娘娘,她家里已經人去樓空了。”
孟莞然這才反應過來,這死丫頭竟然跑了,肯定是有人暗中在幫助她!
但小女娃那件事,她還是放心不下,必須盡快下手,若是被百里赫發現端倪,這一切就完了。
孟莞然便派刺客行刺,轉移溫黛黛的注意力。
偷偷的潛入了小女娃的寢宮,寢宮內,燭光搖曳,映照出一室孤寂,搖籃中的小女娃正沉浸在夢鄉之中,無知無覺于即將到來的風暴。
孟莞然緩步上前,目光復雜地凝視著那稚嫩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
“對不起,非我所愿,然你之存在,于我而言,猶如懸于頭頂的利劍,不得不除。”
正當她猶豫的手緩緩伸向那脆弱的脖頸,欲終結這份無辜的生命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溫黛黛自暗影中緩步走出,身旁緊隨的是太子府中最精銳的侍衛,
“太子妃,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的孩子哪里得罪你了,你為什么要殺死她!”
孟莞然轉過身,發現百里赫正用一種失望的眼神死死的盯著她。
“孤曾以為,你心若明鏡,純善如初,對孤之情深似海,無可撼動,然今日之事,卻讓孤心寒如冰,未曾想,你竟隱藏著如此狠厲的一面。”
“這孩子,無辜稚子,究竟有何過錯,能讓你狠下心腸,奪其性命?黛黛之言,初聞時孤尚存一絲僥幸,以為誤解重重,而今親眼所見,你之所為,與孤心中所繪之形象大相徑庭,表里判若兩人。”
“憶往昔,你費盡周折,只為嫁入這宮門,孤以為那是情深所致,不惜一切,而今想來,只覺自己識人不明,竟是如此盲目,錯付了真心。”
“殿下,不是的,您聽臣妾解釋!”
“還有什么好解釋的,孤已經親眼看到了一切。”
孟莞然這才發現,之前那位婢女竟然站在孟黛黛的身邊,這一切都是他們故意引自己而來。
她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只是這一次,位置和之前反了過來。
\"殿下,此情此景,臣妾唯有以心換心,坦誠相告。實則……這孩子,才是我們血脈相連的親骨肉,我又如何忍心加害于她?她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眼見著解釋不通,她只好再次利用孩子,就算她現在不說,溫黛黛肯定也會告訴百里赫真相,不如,她現在就這一切都說出來。
“你說什么,你生的明明是個兒子,怎么會是若寧?”
“臣妾想生出兒子,卻沒有成功……所以將孩子掉包,都是因為她!”孟莞然指向了那名婢女,“是她出的主意,殿下,臣妾只是一時糊涂啊。”
可她不知,針對她的一系列計劃,已經開始啟動了。
布局既定,姜念薇遣使至安寧侯府,密告冷詩蕓:“棋局已布,時機成熟,可啟帷幕矣。”
天際烏云密布,暴雨傾盆而下。
安寧侯身著一襲濕透的朝服,毅然決然地跪在金碧輝煌的養心殿外,每一次磕頭都仿佛是對命運的重重叩問:“陛下,微臣安寧侯,有滿腹冤屈,乞求陛下圣裁,為臣做主!”
殿內,百里敬堯悠然品茗,茶香裊裊間,他輕蹙眉宇,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略感詫異:“安寧侯?此刻竟有冤情?倒是奇了。”
陳公公適時上前,雙手呈上血書,語氣中透露出幾分謹慎:“陛下,安寧侯此舉,顯然已不顧一切,若陛下置之不理,恐生變故。”
“讓他進殿吧!”
南榮儀跪在百里敬堯面前,“陛下圣明,微臣心有千結,皆源于一樁深重冤屈,懇請陛下垂憐,為臣昭雪!”
百里敬堯聞言,面色微沉,溫言撫慰道:“安寧侯且放寬心,起身敘話。朕在此,定當聽你細細道來,無論何冤何屈,必給你一個公道。”
南榮儀依言起身,卻仍難掩心中激蕩,他深吸一口氣,方才沉聲道:“陛下,臣此番所告,非同小可,乃直指東宮之尊——太子妃她不僅膽大妄為,冒充臣之血脈至親,更以狠毒之心,毒害臣之慈母,其手段之殘忍,令人發指,更有甚者,她還設下重重詭計,陷害無辜女子于不義之地,致使無數清白蒙塵,冤魂泣血。”
百里敬堯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安寧侯莫不是糊涂了,當初你認下女兒,可是宣告了天下的,況且太子妃賢良淑德,更是生下了皇長孫,她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
“陛下,若非有證據,臣又怎么會輕易開口。”
百里敬堯覺得事到如今,木已成舟,權衡利弊,他覺得此事還是不要鬧大的好。
“安寧侯,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傳出去,有辱皇室名聲,不如……你將那孟莞然收為養女……”
南榮儀不可置信的抬起頭:“陛下,此女罪行累累,陛下還要讓臣收她為養女?大盛歷來以孝悌為治國之本,臣之母命幾危于旦夕,若非天幸,恐已難見天日,此等傷痛,豈是輕易能撫?”
“那些所謂的罪證,不過是一紙空文,字里行間,難掩偏頗之嫌,朕以為,凡事需講求證據確鑿,方能定人罪責,為避免錯殺無辜,亦不使忠良寒心,朕意,此事暫且按下,待朕親自派遣心腹,詳加查探,務求真相大白于天下,到那時,再論是非,方顯公允。”
南榮儀等的就是這句話,“陛下,臣還有人證,只求請太子,太子妃前來對峙!陛下秉公處理!”
他長跪不起,讓百里敬堯毫無辦法,“太子妃剛剛生產,還在褥期,此事不妥。”
此刻,有名小太監匆匆在陳公公耳邊低語,陳公公的臉色一遍,只能將這些事情如實告知百里敬堯。
百里敬堯沒想到,竟然會發生如此荒唐的事情?
“傳太子,太子妃前來覲見,朕要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