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一直下到傍晚,雨停的時候恰好遇上太陽西落,暈黃的夕陽穿透云層,落在了顏凌云略顯蒼白的臉上。
靠著墻睡過去的顏凌云,被晃得有些難受,本能的抬手遮住眼睛。
等她緩過神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一聲不屬于她和賀洛初的呼吸聲。
幾乎沒有猶豫,顏凌云直接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向著那道不屬于他們的呼吸聲刺過去。
“哼!”
匕首刺過去的那個瞬間,顏凌云突然聽到了熟悉的噴氣聲,下一瞬,自己手里的匕首就被飛來的馬蹄蹬飛。
錯愕加上驚喜讓顏凌云失去了反應的時間,她看著面前拿著兩個鼻孔對著自己噴氣的白兔,立刻笑了起來,一把抱住他的頭,滿臉歡喜:“白兔!”
不知道什么時候去外面找干柴的賀洛初,遠遠的就看到一匹看起來非常眼熟的馬,甩著尾巴,哼著氣,大搖大擺的進了山洞。
他拋下手里的干柴跑回來,一走進山洞,就看到了顏凌云滿臉驚喜的抱著那匹馬驚呼。
顏凌云自然也瞧見了跑進來的賀洛初,她眼眶微微泛紅,甚至有些濕潤:“賀洛初,我們能回去了!”
顏凌云的馬能找到這里,誰都想不到,所以當賀洛初看到一直對著顏凌云噴氣,似乎是因為她差點傷到它而生氣的白兔時,也不由的震驚:“它是怎么找過來的!”
要知道,顏凌云他們二人本就是被大水沖過來的,身上的氣息幾乎被水沖的干凈,而這一兩日又接連下雨,就連他們的痕跡都被沖刷的幾乎看不到了,可偏偏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白兔竟然就這么一匹馬,聞著顏凌云的味道,一路翻山越嶺,找到了他們。
賀洛初走到白兔身邊,抬手輕輕的撫摸著它的臉,眼底滿是驚愕:“真是,一匹神馬啊!”
顏凌云看著面前是不是齜著牙,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并沒有那么聰明的白兔,忍不住笑道:“在戰場上,它都不知道救過我多少回了!”
白兔大約是聽懂了他們二人在夸獎它,頗有些傲嬌的抬起頭,還撅著蹄子走了幾步。
“白兔是我爹撿回來的,它被野馬群拋棄,差點死在野狼嘴里,是我爹發現了它,驅趕了野狼把它帶了回來。”顏凌云抬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白兔,“它那個時候,又瘦又臟,所有人都說他即便救活了也不會是一匹好馬,可偏偏,它就是最爭氣,不僅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好馬,還是一匹一而再再而三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好馬!”
白兔眨了眨眼睛,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得到夸獎以后的撒嬌。
因為有了白兔,顏凌云終于吃到了一頓有滋味的兔肉,而在此之前,他們兩人已經將就了差不多三頓。
吃到那口焦嫩鮮香的兔肉時,顏凌云不由感慨:“我從來沒有想過,這輩子能夠吃到那么難吃的兔肉!現在想想咱們兩個還真是對不起那兩只兔子!”
賀洛初看了一眼顏凌云,低低的笑了一聲:“你應該好好謝謝白兔,它不僅找到了你,還帶上了調料品,不然這會兒你還是得吃那又柴又沒味道的兔子腿!”
“那可不!”顏凌云挑眉,“白兔既然能夠找到我們,那他自然能夠帶我們回去,等天亮了以后我們就能返程,說不定到時候封薇蘭還沒找到我們,我們就已經先回了太平縣衙了。”
賀洛初看著顏凌云神采奕奕的樣子,唇角忍不住上揚:“從昨日起到現在,倒是難得瞧見你這么高興,如今天色太晚了,明日一早,天一亮,我們就走!”
顏凌云笑著看向賀洛初:“好!”
白兔不僅帶來了調料,它身上還背著許多戰時必要的藥品,比如麻沸散,比如金瘡藥。
賀洛初用白兔背來的藥,處理了顏凌云后腦勺上的傷口,確定了她血腫里面包裹的是碎裂的木渣,而不是頭骨以后,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好在沒傷到頭骨!”賀洛初一邊用紗布給顏凌云包扎,一邊說道。
顏凌云在知道那塊碎片不是他的頭骨以后,便要求賀洛初將那塊碎片擠出來。
血腫里面有大量的淤血,想要把那塊碎片擠出來,就要先把這些淤血全部擠干凈。
賀洛初原本并不想這么做,畢竟她不是大夫,手邊也沒有什么趁手的工具,奈何顏凌云堅持,他覺得這個血腫妨礙她休息,畢竟只要她稍稍碰到就是刺骨的痛。
顏凌云仗著自己身體康健,恢復能力強,硬是讓賀洛初用那把匕首劃開了那塊血腫。
漆黑的淤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浸染了她整件外袍。
濃郁的血腥味在洞穴里面彌漫開。
顏凌云的臉色很是難看,賀洛初每往她的血腫上擠壓一下,她就會感覺到一陣尖銳的疼痛,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依舊一言不發的忍受著。
她雖然不是大夫,但是憑借著多年受傷的經歷,讓她非常清楚的知道這種血腫必須要盡快的清理干凈,只有這樣才可以加速她的恢復,越是拖到后面越會麻煩。
血一點一點的滑落,顏凌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而一旁的賀洛初,也變得越來越凝重。
在確定傷口里的淤血全部被擠干凈以后,賀洛初小心的用熱水擦拭掉他的傷口邊上的臟污,然后一點一點用紗布包裹纏繞好。
“你還好嗎?”賀洛初微微偏頭看向坐在那里的顏凌云,低聲問道。
顏凌云的臉蒼白如紙,怎么看都不是還好的樣子,她坐在那里緩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還能忍受!”
不是還好,而是忍受。
賀洛初的眸子暗了又暗,最后低聲安慰道:“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就起程回去。”
顏凌云點了點頭:“好,今日你就不要再坐在洞口了,現如今的天氣,雖然已經有了一些暖意,但是到了夜里還是很涼的,你這個身子若是病了,可就麻煩了!”
賀洛初有些無奈的看著滿身狼狽的顏凌云,他渾身上下看起來沒有一處好的地方,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她,還在擔心自己會不會生病。
顏凌云察覺到了賀洛初的目光,隨后笑了笑:“你不必管我,我這個人向來皮糙肉厚的,雖然現在瞧著是慘了一些,但是用不了10天半個月我就能恢復過來!”
“哪有什么皮糙肉厚的人!”賀洛初微微垂眸,“現在的你不要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自己生病,現在的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顏凌云瞧見賀洛初眼底的擔憂,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道:“我昨天夜里高燒不退,其實就是去鬼門關走了一圈,我現在活蹦亂跳的坐在這里,就說明閻王爺現在還不收我,所以殿下不必太擔心。”
賀洛初深深的看了一眼顏凌云,最終什么都沒說,走到一旁坐下,靠著墻壁休息。
白兔在賀洛初離開以后默默的走到顏凌云的身邊,用自己的身體為她遮擋住從洞口吹來的風。
顏凌云抬手摸了摸白兔的頭:“好白兔,明日就要辛苦你,帶我們離開這個地方了!”
白兔輕輕的哼一聲,仿佛是在回應她。
顏凌云唇角微揚,最后在草垛上找了一處最柔軟的地方躺下去。
因為血腫無妨平躺的顏凌云,如今總算可以躺下,雖然依舊會痛,卻再也不是那種尖銳的刺痛感,總算可以躺平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