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掛了電話，朝前面開車的男人道，“會議推遲了一個小時。”
顧硯之深邃的目光從后視鏡看向她，“那你可以先睡一覺。”
“好，我瞇會兒。”蘇晚打下中間置放的扶手，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枕了下去，藥物作用下，她很快陷入了睡意中。
顧硯之在等紅綠燈之際，回頭看著后座的女人，調至舒適的溫度。
他的車平穩地行駛了大約十幾分鐘，最終停在了一處環境清幽的湖畔公園旁，遠離了市內的喧囂。
顧硯之起身下車，將一件西裝披在蘇晚的身上，他沒有叫醒她，回到駕駛座上，拿著手機安靜地處理工作。
時間悄然流逝，四十分鐘很快過去了，顧硯之的車駛向了實驗室的方向。
沒想到蘇晚在睡前竟然設置了鬧鐘，剛到實驗室停車場停穩，鬧鐘聲突然響起，蘇晚直接驚得抬起了頭，意識尚未完全回籠，就感覺到身上披著一件西裝外套。
她微微一怔，倒是沒有以往那份排斥的心理，而是把西裝拿下放在了一旁，揉著眉心道，“我們下車吧！”
顧硯之看著她對待西裝的反應，唇角微不可察地輕揚。
若是以前，蘇晚只會將他的西裝嫌棄地扔掉。
“好點了嗎？”下車時，顧硯之關心地問一句。
“好多了。”蘇晚點頭，聲音雖帶著點鼻音，但精神明顯更好了。
“謝謝。”蘇晚抬頭說了一句。
顧硯之目光微凝，“你我之間，非要這么客氣嗎？”
蘇晚沒有接話，提著電腦包走向了實驗室的方向，可她的身上卻散發一道無形的界限，即便他們和平相處了，這條界階卻清晰地橫亙在兩人之間。
顧硯之眸色微沉，深邃的眼底掠過復雜情緒，終究沒有多言，邁開長腿，默默地跟了上去。
實驗室的會議室里，周校長及其團隊，以及項目核心成員均已就座。
蘇晚到來時，所有人都自然地朝她看過來，周校長和顧硯之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會議開始，蘇晚就最新的實驗數據做了匯報，經過一番休息，她思路清晰，言辭精準，雖然身體不適，但還是沒有影響她的發揮。
顧硯之隨意的挑了個位置，大部分時間沉默聆聽，只在關鍵節點上發表意見，而他的目光大多時間關注在蘇晚的狀態上。
會議進行到結束時，蘇晚由于腦力消耗，一陣眩暈感襲來，她指尖下意識地按住了太陽穴。
顧硯之的心弦也跟著扯緊了，他看了一眼腕表的時間，又看向臉色泛著不正常紅暈卻強撐的蘇晚，他突然打斷了正在做總結的李睿，“李博士，接下來的會議交給你了，蘇晚還在發燒，我帶她去休息。”
說完，他從位置上起身，來到蘇晚身邊，俯身，伸手探向她的額頭，觸手依舊滾燙。
“你又燒起來了。”顧硯之的聲線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現在，去醫院。”
周校長立即關切看過來，“硯之，蘇晚的情況不要拖，帶去醫院看看。”
“蘇晚，身體要緊，先去看醫生吧！”李睿也關心過來。
面對著眾人的關心，蘇晚沒有再堅持，點了下頭，“好。”
顧硯之見她妥協，眉宇稍稍舒展，見蘇晚去收拾她的電腦包，他反而快速替她合上電腦收進包里，然后問一句，“能走嗎？”
“能。”蘇晚應了一聲，起身出了會議室。
再次回到醫院，醫生就建議蘇晚好好打點滴，接著去驗血，好在不是病毒性發燒，只是身體對她近期的勞累發出了抗議。
蘇晚坐在空曠的點滴室，手里掛著水，這時，顧硯之端了一杯溫水過來給她喝。
醫院里的空調有些冷，蘇晚雖然發著燒，但身體是冷的，她盡量地環著手臂，對抗著冷意。
顧硯之無聲地看在眼里，起身出去了一會兒，接著，他手里挽著他的西裝外套走過來，披在了蘇晚的肩膀上。
外套落下來，瞬間遮擋了空調的寒意，蘇晚微微一怔，這次沒有拒絕，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顧硯之在她身旁坐下，沒有回應這句客套，點滴室人很安靜，顧硯之忽然開口道，“你和你父親真的很像。”
蘇晚有些意外他會提起父親，轉頭看他。
“他在做我爸主治醫生的時候，他也發燒到三十九度，還在召集團隊討論方案。”顧硯之目光深遠，像是陷入回憶，“最后他一點掛著點滴，一邊開會，你今天在會議室的樣子，和他當年一模一樣。”
蘇晚垂下眼簾，紅唇微抿，這的確是父親會做出來的事情。
“墨謙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蘇晚淡淡解釋一句。
“我知道你擔心他。”顧硯之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但你倒下了，這個項目才會真的被耽誤。”
蘇晚抬起頭，對上他深邃的眸，“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要謝謝你對他所做的一切。”
他，指的是林墨謙，她的男朋友。
而她這句話，是她以他女朋友的身份向他表示感謝的。
顧硯之的眸光幾不可察地暗了暗，沉默了幾秒，才低沉開口，“我投資這個項目，是基于它的前景和價值，不必言謝。”
蘇晚皺了皺眉，“我是認真的，我真心感謝你為他做的一切。”
即便她沒有說這是作為林墨謙女朋友的身份，但在顧硯之的心里，理所當然的是這么想的。
顧硯之下頜線繃緊了幾分，目光從她的臉上望向了窗外流動的落日光影，聲線低沉沙啞，“蘇晚，你很清楚，我做這些，從來不是為了聽你以林墨謙女朋友的身份來說這聲謝謝。”
蘇晚再次擰了擰眉，似乎想說什么，最終抿了抿唇，也別開了臉。
沉默了蔓延在冷清的輸液室。
最終，顧硯之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在蘇晚蒼白的側臉上，聲音低沉，帶著一絲認真，“如果你真想謝我，就照顧好你自己，別再讓我擔心了。”
蘇晚猛地轉過頭，撞進男人深邃的目光里，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不輕不重地揪了一下，一時語塞。
顧硯之看著她這副表情，突然輕嘲一聲，“怎么？這么簡單的報答方式，你做不到嗎？”
蘇晚扭開了頭，良久，才回應一句，“我會照顧好我自己。”
可聽在男人的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為了林墨謙，她也會照顧好自己。
顧硯之眼底那絲輕嘲反而變成了自嘲，他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