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阿姨很好奇,問沈曦:“你什么時候談的男朋友,小伙子這么帥。”
阿姨們沒有惡意,和沈曦還挺熟悉的,平時對沈曦也挺關心,路上見面會打招呼,很熱情。
沈曦也是知道這點,沒在意阿姨們怎么開的玩笑,她沒放心上,開了幾句玩笑,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阿姨們就逮著張堰禮問個不停,問他怎么認識人家的,又是怎么把人家追到手的。
這些事不是秘密,也不是不能說的。
張堰禮說:“我們是高中同學,一個班的,她是我們班的班長,很漂亮,我追了她很久。”
阿姨們:“青梅竹馬啊,還是同學,認識很久了。”
“是,認識很久了。”
“你們在一起多久?沈曦來這邊三年,沒見過你的。”
張堰禮說:“所以這不是來找她了。”
張堰禮看向柜臺后在忙碌的沈曦,她穿著白大褂,在配藥,每天做的活都是這些,日復一日,這四年里,她一直在這里,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尤其是剛受傷那陣子,她又是怎么做到不聯系他的,不肯把事情告訴他。
張堰禮是真的很心疼她,但凡想到這點,就喘不過氣來。
恨不得他來承受這些。
阿姨們和張堰禮聊了挺多的,一直夸沈曦,懂事有耐心,鄭醫生對她的評價也高,他們這小地方,小診所,沒多少年輕醫生愿意來,鄭醫生是從醫院退休自己開起診所,照顧街坊鄰里的。
老人家不愿意上大醫院排隊掛號,一是出行不便,二是大醫院人多,做什么都得排隊。
張堰禮迫切想要了解沈曦這幾年的生活,空白了這么多年,他想要填補上這部分的空缺。
至于沈曦當年狠心離開的原因,他或多或少能猜到,第一反應是生氣,但又心疼,她這個性格真的太悶葫蘆了,什么都往心里藏,就算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肯告訴他,對他敞開心扉。
張堰禮又等到沈曦下班,又死皮賴臉纏著她一塊去吃飯。
面對面坐著,點完菜,沈曦說:“我來請吧,你別破費了。”
張堰禮說:“這算哪門子破費?”
“昨天是你請客,今天我來請客。”
“好。明天我再請回你。”
沈曦有些無可奈何,說:“你要在這邊待多久?馬上要過年了。”
“正好陪你過年。”
沈曦驀地沉默。
張堰禮幫她倒茶,溫聲細語,說:“過年你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張堰禮,其實你不用做這些。”沈曦拘謹坐著,不敢承受他投來炙熱的視線。
她低著頭,只給他看頭頂的旋。
張堰禮望著她說:“為什么不做,我還是你男朋友,我沒想過和你分手,不管過去多久,我們還是男女朋友。”
沈曦緊了緊手指:“你一定要這樣嗎?”
“沈曦曦,你說多少次,我都這樣,反正我就認定你了,就喜歡你。”
服務員進來上菜,沈曦戛然而止,等服務員上完菜出去,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干脆不說話,沉默以對。
“先吃飯。”張堰禮說。
沈曦拿起筷子,說:“你也吃吧。”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吃飯。
沈曦吃的其實不多,沒有胃口,心情不佳,有股繩好像打了死結,她理不清,心里煩亂。
張堰禮往她碗里夾菜,關注她的一舉一動,說:“多吃點,你今天這么累,我看你沒停下來休息過。”
沈曦抬眼看他一眼,說:“謝謝。”
“不用。”
“張堰禮。”
“嗯?”
“你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就那樣。”
沈曦說:“抱歉,那幾年……”
“不需要說這些,沈曦曦,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是我做得不夠,讓你沒有完全的信任我。”
天知道沈曦這一刻快被內疚感吞沒了,拿筷子的手一頓,放下筷子,說:“張堰禮,是我不想和你繼續了,就這么簡單。”
“你甚至都不愿意找借口應付我了?”
“我不是找借口,我是認真的。其實和你談戀愛那幾年,一直異地戀,大家都挺辛苦的,我不想再這么辛苦下去。”
張堰禮一同放下筷子,手指捏成拳頭,神經繃得很緊,“沈曦,別說違心話。”
沈曦又默了默,被他看穿了,心想也是,他這么了解自己,又怎么會看不出來她心里所思所想。
她從來沒覺得異地是什么問題,大家是獨立的個體,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圈子,不需要每天都綁在一起,但是為了讓他死心,別再來找她,她需要正當且合理的借口讓他知難而退。
奈何還是小看了張堰禮。
他不是容易退卻的人。
否則不會過去四年還來找她。
沈曦又想起他爸媽的戀愛史,有點害怕了,她現在異常沒有自信心,當時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太多自信,藏得很深不輕易表露,眼睛受傷之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想給他留住最美好的記憶,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幅樣子,她那點可悲的自尊心,只能用在這里了。
沈曦故作輕松說:“我沒有說違心話,張堰禮,我很認真,我現在的生活很好,我也不打算離開這里,你工作這么忙,別在我這里耽誤時間,回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張堰禮說:“不行。”
他毫不猶豫說:“想讓我放棄,想都別想。”
沈曦嘆氣,無可奈何,說:“為什么要這樣?”
“沈曦曦,你心里明明有我。”
沈曦無言以對。
張堰禮盯著她,臉頰緊繃。
這一夜,注定不消停。
沈曦好多次在夢里夢到過和他重逢的場景,真到這一刻面對了,她無言以對,站起身岔開話題說:“我去上個洗手間。”
沈曦去上洗手間的功夫把單買了。
張堰禮拿上東西跟了出來。
兩個人一前一后走出餐廳,彼此沉默,沒有說話,張堰禮送她回去,晚上的街道寂靜清冷,沿街的一樓門店大部分都是當地人做生意,什么麻將館特產店小餐廳之類的,大概不是旅游旺季,沒什么人,生意很差。
又送到她住的房子門口,張堰禮正要走,剛好房東太太過來了,和沈曦打招呼,嘮了幾句家常,問她過年回不回家。
沈曦說:“不回,出去玩。”
“你來這么幾年,怎么不回家的,和家里人還鬧矛盾呢?”
沈曦說:“嗯,還鬧著。不想屈服,就僵持著。”
房東太太瞧見張堰禮這么大一個男人杵著,長得一身正氣,不像壞人,問沈曦:“你認識的?”
“嗯,朋友。”沈曦找鑰匙開門,找來找去沒找著,心想不會掉在診所了吧,她正苦惱著,剛好房東太太還沒走,她問房東太太有沒有帶備份鑰匙,她把鑰匙忘在診所了。
最后是房東太太開的門。
張堰禮趁機溜了進去,和房東太太寒暄聊著天,跟嘮家常一樣,他也能嘮,還很接地氣,東南西北都能說一些,不讓場面冷下來。
沈曦不由自主想,這四年,他真的變了不少,很成熟,見識廣,經歷的事應該也不少,而她則是碌碌無為,沒做出什么事業。
房東太太說:“不打擾你們朋友敘舊了,我先走了。”
沈曦去送房東太太,門關上沒鎖上,因為她還得想辦法把張堰禮送走,他在這里,如同一頭虎視眈眈的狼,盯著不放,很容易出事。
于是一杯水也沒倒,沒打算留他下來做客的意思。
張堰禮又怎么會不懂她的言外之意,說:“你這么怕我么?”
“沒有。”沈曦否認。
“都說女孩子喜歡口是心非,沈曦曦,你現在就是這樣。”
沈曦心想算了,不想和他爭論,她上一天班,很累,需要休息,不想把精力浪費在爭論上,她絞盡腦汁想讓他清醒離開,然而總是事與愿違。
張堰禮看她不說話,說:“是不是又在想怎么對付我?”
沈曦被他這句話逗得有些哭笑不得,說得好像她一身心眼,壞得要死。
“不是。”
“口是心非。”
“……”她頓了頓,“好吧,我承認,是想怎么讓你清醒一點,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這里。”
“我愿意。”張堰禮欠欠的語氣說,“我就樂意,怎么著了。”
“張堰禮。”她又喊他名字。
他說:“你說再多也趕不走我,我賴定你,沈曦曦,我從一而終,第一次交代給你,你得負責到底。”
沈曦是真哭笑不得,過了會,她望著他,說:“你不覺得我這樣很可怕嗎?”
“你當我三歲小孩?怕什么?”
“我說我現在這樣子,你現在看到我是什么心情,同情,憐憫,還是覺得我很可憐?”
張堰禮說:“這是正常的情緒,不對嗎?一切因為我愛你,沈曦曦,我要是不愛你,你在我面前哭成淚人我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沈曦背過身去,眼眶酸酸漲漲,煩著紅,下一秒掉下眼淚來,心里難受。
背后一熱,貼上來一具滾燙的身體,張堰禮用力抱著她,下巴抵在她肩頭,貼著她的耳朵說:“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那些,我要的是你,沈曦,我要的人是你,你不要推開我了。”
沈曦哭得身子發抖,好像要把這幾年壓抑的情緒全部發泄出來。
后邊不知道怎么就吻到一起。
她壓抑著感情,他也在克制對她的思念。
她的眼淚滿臉都是,張堰禮耐心細致吻干凈,吻盡她的眼淚,才去吻她的唇,越吻越深,她被抱起放在桌子上,桌子上還有她的杯子,糾纏間,不知道誰碰到杯子,水灑了出來,陶瓷杯子摔在地上,發出清脆一聲,沈曦清醒過來,推了推他的肩膀說:“杯子……”
張堰禮吻得迫切,“明天賠你。”
沈曦無言以對。
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跳得很厲害,喉嚨陣陣發緊,說不出來話,七魂丟了三魄,失了神。
張堰禮身上的味道沒怎么變,還有一絲絲煙味,不知道他抽了多少,以前班上有些男生總悄咪咪在學校抽煙,回到教室身上有股煙味,除了張堰禮,他不抽煙,可漸漸的,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也長大了,難免沾上了煙。
沈曦在這一刻意識到,他們倆都不是少年了,從認識到確定關系談戀愛,這都過去多少年了。
時間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結束這道吻之后,張堰禮抱著她,她瘦了太多,抱在懷里沒有多少肉,她沒哭了,安靜窩在他懷里,彼此都不愿意打破這短暫的寧靜,只想好好抱著,感受到久違的溫度和心跳。
張堰禮摸摸她的頭發,說:“跟我回桉城,我們見家長,我們結婚。”
沈曦又想哭了,哽咽著、口齒不清說:“不行,你家里人不會同意……”
“不是說了嗎,他們不會干涉,你別自己嚇唬自己,我媽前幾個月還打電話問我聯系上你沒有,我媽都知道了,她很擔心你,怕你一個人在外面過得不好。”
沈曦的眼淚還在往外涌。
張堰禮微微放開她,指腹擦掉她的眼淚,說:“你看,你還說不喜歡我,不喜歡我哭成這樣。”
沈曦不愛哭,但過去四年的時間里,夢里哭醒過好多次,有次是夢到奶奶了,奶奶回來夢里看她,問她過得好不好,怎么又瘦了,奶奶一直向她說對不起,對不起她。
張堰禮看她哭成這樣不放心,哄了她很久,等她情緒平復,也很晚了,他得寸進尺、厚顏無恥強行留下,也沒做什么,讓她睡床,他坐在椅子上睡覺,將就對付一晚。
但是天氣冷,屋里沒有暖氣,沈曦到底是心軟了,讓他到床上來一起睡。
張堰禮裝起矜持,說:“不,你的床這么小,我坐椅子就行了。”
沈曦說:“你真睡得著嗎?”
她剛哭完,洗過臉,眼睛又紅又腫,看著像核桃。
張堰禮又心疼了,說:“睡不著。”
“那你上來吧。”沈曦沒有扭捏。
“不,我怕我對你做什么,四年沒見,我控制不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