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歲禮有清晰的自我認識,她可太知道自己從張堰禮那搜刮了多少油水,他們倆的零花錢份額是一樣的,家里沒有偏心,甚至她找秦棠撒嬌,秦棠還會給多一點,張堰禮除了用零花錢,很少跟家里要錢。
張歲禮現在回報過去,很照顧沈曦,一口一個姐姐的,她身邊的朋友大多數都是男孩子,從小就在男生堆里長大,以至于她的脾氣多少有被慣壞,都縱著她。
沈曦對張堰禮小時候的事比較好奇,又沒聽他說過,和張歲禮稍微熟悉一點后,她就問了張歲禮,關于張堰禮以前的事。
張歲禮嘿了一聲:“你問我那就問對人了,我哥的黑料,我非常知道。”
剛要開始說張堰禮的黑料,張堰禮的聲音就來了:“張歲禮,你別給我胡說八道。”
“我說什么就胡說八道了,你別威脅我,你敢威脅我,我把你小學尿床的事全抖摟了,我看你丟不丟人。”
張堰禮坐不住了:“周程路,管管你老婆!”
周程路哪里管得住,他是最慣著張歲禮的人,不管在家里還是在外面,張歲禮最大,她說了算。
張歲禮說:“你找我老公沒用,他永遠站在我這邊的。”
周程路笑了笑,摸了摸張歲禮的頭發,說:“給你哥留點面子,別刺激他了,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老婆,不給面子,也可憐可憐他。”
張歲禮說行,終于收斂了。
沈曦在一旁忍著笑,沒想到張堰禮被他妹妹吃得這么死。
晚上一幫小年輕人在這里過夜,長輩們年紀大了,經不住折騰,提醒他們晚上注意蟲子和蛇,不要跑去山溝溝的地方,交代完,長輩們回家了。
于是他們這些個人放肆完了起來。
有房車有帳篷,于是女孩子們睡房車,男生們去擠帳篷,睡覺之前,張堰禮領著沈曦出去逛逛,晚上溫度降下來,很涼爽,郊外可以看星星看月亮,遠離城市的喧囂。
沈曦沒想到還能和他能夠牽手散步,沿著人工湖,晚上來這邊露營的人還不少,三三倆倆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
兩個人找個地方坐下來欣賞月下湖景,張堰禮全程握著沈曦的手不愿意松開,沈曦手心都出汗了,說:“我擦個手。”
張堰禮拿出濕紙巾給她擦手,擦完手干干爽爽的,擦完之后,他又握上了,緊緊揣在兜里,不肯放開。
沈曦說:“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到底誰緊張?”
“你啊,還不讓歲歲和我說你小時候的事,這么多黑歷史嗎?”
“她要添油加醋,盡說些有的沒的,你想知道,直接問我就行了。”張堰禮很大方,“又不是不讓你知道。”
“那你說說看。”
“他們說我小時候很靦腆,話不多,也沒什么,尿褲子那是幼兒園,哪個小孩子不尿褲子,是不是。”張堰禮舔了舔后牙槽,大大方方告訴她,“什么表情,不相信我啊?”
“沒有啊,我相信你。”沈曦只是想笑而已,說:“覺得很好玩,想不出來你是這樣的。”
“誰沒有小時候嘛,都過去了。”張堰禮握著她的手親了親,吧唧一口。
沈曦說:“很羨慕你家里氛圍好,妹妹也很可愛,還有這么多的朋友。”
“怎么聽你說的不太對勁,嗯?”
“我是認真的。”沈曦靠在他肩膀,說:“我不知道哪里來的運氣,能遇到你,而且這四年……你覺得沒有忘記我。”
“干嘛這么沒自信。”張堰禮捏了捏她手心。
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首先是自卑,怕自己配不上對方,怕對方喜歡自己,更怕對方不喜歡自己。
對于她這個敏感膽小型的人來說,就是如此的。
尤其張堰禮那么好的一個人,他在學校的時候,其實很多女生喜歡,學習成績好,不抽煙不打架,長得帥氣,熱心腸,雖然不愛和女生玩,會打籃球,有愛心,這么好的一個男孩子,就是很吸引人。
沈曦和他敞開心扉,說:“其實喜歡你,我一直很自卑,不敢想象,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總是一個人內耗糾結,害怕別人的目光,怕聽到不好的聲音。”
“當年我眼睛受傷后,我第一反應是不能被你看見,我不敢面對你,自卑到了骨子里頭,就連想你都不敢。”
張堰禮呼吸一緊,愈發心疼起來,“是我沒有及時察覺,沒有照顧到你的情緒。”
“不,這不怪你,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想什么,你肯定不知道,那時候也太年輕了,太小了。”
不是不勇敢,而是太多事情了,而且有些事也不是說了就有用的,這世界太多無能為力的事了,不差這么一件。
沈曦低了低頭,晃悠著腿,說:“張堰禮,總之,很感謝你堅定選擇我,這么多年,沒有放棄我。”
“沒辦法,就是喜歡你,眼里心里只有你。”張堰禮笑了笑,湊過去親了下她臉頰,說:“感情這事很奇妙,加上我又是個認死理的人,認定你就是你,誰來了也不好使。”
沈曦眼眶有點泛酸,想起這些年的經歷,兜兜轉轉,還好還是回來了,她這一刻真的很貪心,貪心得想要和他走下去,不想放手了。
張堰禮問她那四年都在忙什么,是怎么過來的。
他一直很想了解,但是又怕勾起沈曦的傷心事,也就沒有問。
沈曦就說:“頭幾年眼睛受傷,一直在治療,奶奶把家里房子賣了,給我治療,輾轉很多城市,去了很多大醫院,沒有太好的效果,這是不可逆的,后來慢慢的接受了現實,沒回桉城,我怕你找過來,更怕被你看到我這幅樣子,就和奶奶搬走了。”
“這段時間,做過義工,做過志愿者,也做過服務員,為了賺錢,生活,奶奶那會又生病,哪里都需要錢,后來奶奶住院,沒能撐過那個新年,她老人家是大年除夕那天走的。”
別人家里團團圓圓,喜氣洋洋的,而她陪著奶奶在殯儀館里度過的,捧著奶奶的骨灰離開,買了一塊墓地,花了剩下的錢,安葬了奶奶。
可能這樣很傻,但她能為奶奶做的最后一件事。
沒指望別人能夠理解。
她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了。
張堰禮聽她說完,胸口這塊陣陣發緊,緊得快要窒息,用力將她摟入懷里來,說:“真的很傻,你可以來找我的,依靠我,沒什么不好。”
沈曦說:“我害怕,害怕拖你后腿,害怕你家里知道我家這種情況,誰惹上我家沒什么好事。”
“刻板印象腌入味了你。”張堰禮有點生氣的,“以后不能這樣想了,沈曦曦,我想成為你的依靠,你永遠可以信任我。”
沈曦又哭又笑的,感動得一塌糊涂。
她本來就容易掉眼淚,心軟得厲害,也許是因為張堰禮這番話,也許是其他,反正,她沒控制住眼淚,靠在他肩膀上哭了出來。
張堰禮安慰她,一個勁說冷笑話,最后又說:“改天帶我去看看奶奶吧。”
沈曦一怔,說:“好。”
……
奶奶葬在了桉城的墓園,他們倆去掃墓這天,天氣晴朗,來到郊區的墓園,張堰禮帶了花和禮物過來,和沈曦站在奶奶墓碑前,張堰禮將花獻上,和奶奶說:“奶奶,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我是小同學。”
奶奶一直喊他小同學,記不住他的名字。
沈曦默默站在一旁,看到墓碑上的照片便忍不住掉眼淚,一滴又一滴砸落,很快染濕了衣領。
“奶奶,他是張堰禮,我帶他來看您了。”
沈曦哽咽著,哭腔很重。
張堰禮握緊她的手,十指緊扣,說:“您別擔心沈曦曦,我已經把她找回來了,見了我家里人,我家里很喜歡她,以后會很疼她的,我也是,會照顧好她,讓她幸福快樂,誰也不會欺負她的。”
墓碑上的照片,奶奶笑得和藹,奶奶很愛笑,不管遇到再困難的事,總會笑呵呵輕輕拍著沈曦的手,安慰她。
沒有奶奶就沒有現在的他。
沈曦很舍不得奶奶,眼淚更是一顆顆止不住的流。
回到車里,張堰禮拿紙巾給她擦眼淚,哄了好久,哭到后面她哭不出聲音來了,張堰禮的眼眶跟著泛紅,他不是個輕易掉眼淚的人,流血不流淚,可是沈曦在懷里哭,他太心疼了。
晚上回到張家,秦棠開的門,看到沈曦低著頭,喊了聲秦老師,不敢抬起頭來,秦棠一邊將人迎進屋里,一邊眼神詢問張堰禮怎么了。
張堰禮眨了眨眼,示意秦棠別多問。
秦棠沒再多問。
張堰禮就領著人上樓回房間了。
門一鎖,就把人抱上桌子坐著,他抬起她的下巴,看她哭得跟核桃一樣的眼睛,說:“別哭了,我媽都以為我欺負你了,剛剛狠狠瞪我。”
沈曦一頓,說:“我也不想的……”
“唉,你看你,這么難過,之前怎么撐過來的。”
“不看到你還好,看到你就忍不住了。”沈曦小聲說道。
張堰禮說:“怪不得一狠心就玩失蹤。”
沈曦說不出來話,哭腔很明顯,“秦老師剛剛都看見了?”
“看見了,不然她瞪我干什么呢。”
“那完了,丟人丟大了。”
“這有什么,我媽以前也愛哭,是個哭包,說起來,你們有點像,怪不得我會喜歡你,這基因真沒得說。”
張堰禮還有心情逗她。
沈曦笑不出來。
張堰禮捏了捏她臉頰,“開玩笑的,你看你,不逗逗你,等會又哭了。”
沈曦這一路沒有哭了,就是眼睛腫,不好意思見人,才低著頭。
張堰禮說著說著,去抱她,就吻了上去,氣氛很快變了味道,這兩天一直在家里,張堰禮極力克制著自己,沒有欺負她,最多接個吻,沒找到做壞事的機會。
這下這一吻,一發不可收拾。
窗外太陽落山了,殘陽照進來,落在書桌前糾纏的兩個人身上。
張堰禮越吻越克制不了,伸手探進她的衣服里頭,她穿的T恤,防不住他,牛仔褲有點緊,他先去解開她的扣子,已經非常熟練了。
沈曦沒忘記在哪里,可又遭不住他的進攻,理智在寸寸崩潰,她真的快不行了,在分開的一瞬間,理智回歸,說:“張堰禮,這里是你家,等會有人上來了……”
張堰禮緊緊抱著她,說:“沈曦曦,我回去打結婚報告吧,我們倆結婚吧,不結婚真的不踏實,總擔心你會離開我。”
“不自信的應該是我,怎么會是你?”
“感情讓人理智全無,沒辦法的,沈曦曦。”
沈曦忍俊不禁,濕潤的眼眸又溢了眼淚出來,這是幸福的眼淚,說:“都行,聽你的。”
“怎么這么乖了?”
“不想再一個人了,張堰禮,我很膽小,害怕一個人了。”
張堰禮親了親她的頭發,“不會的,不會讓再你一個人了。”
張堰禮很認真想著,同時心里暗暗做下一個決定。
晚上吃完飯,張歲禮帶沈曦上樓陪貓咪玩,張堰禮去書房找張賀年和秦棠談話,氣氛很鄭重,張賀年似乎不意外他找過來,問他什么事。
張堰禮說:“爸,我想問問,您當年有后悔過為了秦老師離開部隊嗎?”
“這有什么好后悔的,人生又不是一條道走到黑,什么可能都有。”張賀年看得坦然,他只后悔在秦棠最脆弱的時候離開了桉城八年,那八年,將秦棠蹉跎得面目全非。
張堰禮說:“我可能要步您后塵了。”
秦棠坐在一旁,沒說什么。
張賀年挑了下眉頭,說:“想好了?”
“想得很清楚。”張堰禮說,“人生不止一條路。”
“不是一時上頭?”
“不是。”張堰禮說,“我想給她一個安穩的家,想多陪陪她。”
張賀年說:“不能兩全?”
“您都沒有兩全,我哪里來的兩全。”
“情況不一樣,你奶奶當年送你媽媽出國,誰知道是不是以后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