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軍轉頭瞅了柳開運一眼，見他面帶哀求之色，于是淡淡笑道：“剛剛認識。”
這種小角色，和自己沒有本質利益沖突，敲打一二就行，沒必要摁死。
真正要對付的是朱家！
“雖是剛剛認識，但我和正軍一見如故，一見如故啊！”
聞言，柳開運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感激地看了一眼林正軍。
如果林正軍要咬自己一口，那自己肯定完蛋了，幸虧他不和自己一般見識。既然他給自己機會，這粗大腿，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牢牢抱住。
“柳處長正在幫我外公周守成教授辦理摘帽的事情。”林正軍說著右手抬起，虛指周守成。
周守成起身致意。
張維揚連忙和周守成握手寒暄，滿臉堆笑：“周守成同志，你的帽子問題，以及你女兒女婿的帽子問題，正軍都和我說過了，我也仔細調查過了，原則上，統統可以摘帽，這一點，請您放心！”
他竟然叫我同志？周守成一下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差點熱淚盈眶。
帽子問題也能解決了？！
自己跑了兩年了，都沒把帽子問題摘掉。
而今，看在林正軍的面子上，張維揚三下五除二地就給解決了？
工業學院的院長和書記，也分別和周守成握手，滿是歉然地笑道：“周教授，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啊！”
“張司長已經向我們提了你和你女兒女婿的情況，甚至摘帽的資料都搜集齊了，是我們工作太慢了，請你多多包涵啊！”
“不委屈，不委屈。”
周守成顫聲道：“受冤屈的同志很多，也不是一下子就輪到我！但我一直對組織有信心，一定會還我一個公道的！”
“周教授的心胸令我欽佩啊！”
張維揚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大家一起到樓上坐坐吧，正好詳細聊聊如何摘帽的問題！”
“好！”林正軍點頭，張維揚立刻開心地拉著林正軍就上樓。
見林正軍和張維揚都說得上話，朱大為這是嚇得亡魂皆冒，慌忙走過去，低聲下氣，滿臉諂媚地笑道：“正軍同志，剛剛對不起啊，誤會，都是誤會，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
“滾！”
林正軍冷漠地看著他，只有淡淡一個字。
朱大為立刻羞得滿臉通紅，掩面踉蹌退下！
林正軍回頭看了一眼柳開運，笑道：“柳處長一起嘛，你畢竟是經辦人！”
“對對對，小柳一起過來吧，這摘帽也是個技術活兒，寫表現評語可要字斟句酌的！”張維揚笑道。
“好好好，感謝領導給我一個學習的機會，周教授您小心樓梯，慢點啊！”
而柳開運立刻順桿爬，好像中了大獎般滿臉笑容，連忙宛若個小太監般攙扶著周守成，一路滿臉堆笑，噓寒問暖，熱情的不行。
到了二樓包廂，圍著圓桌還坐了三個婦人，正是宋芝蘭和兩位學院領導的夫人。
“正軍不僅是我們燕京商業局的合作伙伴，還是著名青年作家楚狂人，文代會代表，要面見鄧先生呢！”
“了不起啊，正軍同志年輕有為！”
“正軍同志有對象了嗎？”
見林正軍上來，宋芝蘭炫耀般地介紹了一番林正軍，引得大家嘖嘖稱奇，刮目相看，甚至還關心林正軍的個人問題。
這一下，周教授兩口子頓時緊張無比。
媽呀，這都要挖墻根了，想把我寶貝外孫女婿抱走呢！
林正軍連忙將唐曉芙推出來，笑道：“這是我對象唐曉芙，周教授就是唐曉芙的外公！”
見此，柳開運更是將信將疑地看向林正軍，眼色卻漸漸變了，似乎，多了幾絲敬畏。
而后就突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刑警隊死咬著陳玉坤他們不放呢，打誰不好，竟敢毆打文代會代表，簡直無法無天啊！
他突然恨得牙根癢癢，還有，媽的朱勇成，啥都沒搞清楚，就叫來自己過來平事，簡直挖坑給老子跳啊，咋不去死呢！
大家寒暄了一陣子，這才重新落座。
柳開運又一溜煙跑下樓，又加了幾個硬菜兩瓶茅臺酒，添酒回燈重開宴！
酒菜上來，林正軍和燕京的幾個大干部聊起了唐曉芙父母、外公摘帽的問題，張維揚一一道來。
說完了，張維揚又看了一眼柳開運，道：“小柳啊，回頭我把相關材料給你，你一定要盡快落實！”
柳開運拍著胸脯表態道：“老領導，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三天內辦妥了！來來來，我敬周教授和趙老師一杯，一則恭喜，二則是道歉，手頭太多工作，拖了你們太久了！”說著舉杯一飲而盡。
看著忙著賠笑敬酒的柳開運，周守成和趙香蓉兩口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們之前就去找過柳開運幫忙摘帽。
但他笑臉都不給一個，一句“我需要研究研究，回家等著吧”就把兩人給轟出辦公室。
當然，這些天，他要處理很多人的摘帽問題，想必都不記得老兩口了。
可是現在，就是同樣的一個人，卻是謹小慎微，滿臉討好，就好像一個晚輩一般。
和老兩口說話時是那么客氣和熱情，各種拍胸脯打包票，恨不得當場就把周教授他們的帽子摘了！
至于平日里不把自家放在眼里的朱勇成一家，甚至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啊！
趙香蓉心中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林正軍給他們的，不但是幫助，是恩情，解決了他們的實際問題。
而且，更給了他們尊嚴，給了他們多年來都未曾體驗過的，被人尊重的感覺。
看著微笑和張維揚幾個攀談的林正軍，此時的他，清秀的臉浮現出幾分堅毅，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間風云，趙香蓉眼里突然再次有了淚花，急忙低下頭，偷偷抹去。
……
樓下，朱大為看著滿桌的狼藉的杯盤，突然間臉色漲紅，拂袖而去，扭頭就走。
范碧君和朱勇成連忙跟上。
出了全聚德，朱大為突然猛然轉身，指著朱勇成的鼻子，問道：“林正軍為什么會認識張維揚？”
“爸，我，我也不知道……”朱勇成支支吾吾地道。
“不知道，你特娘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搞錢搞女人，老子遲早有一點被你害死！”
朱大為突然啪地甩了朱勇成一個耳光，打得鼻孔躥血，腳步踉蹌，臉龐火辣辣地疼。
見朱大為那殺人般的目光，朱勇成知道老爹是犯了真怒，捂著臉低著頭，不敢說話。
范碧君心疼兒子，揉著他的臉，發火道：“你打人干什么啊？”
“打他？我恨不得殺了他！”
朱大為恨鐵不成鋼地道：“我平時反復跟你說，這社會有大把的人是你得罪不起的；這社會有太多的事，是你老子我也遮不住的。你以為你老子當個破系主任，你就真可以在工業學院當天王老子，無法無天了？”
“我還以為他就是個鄉下社員，不然，我咋敢惹他啊……”朱勇成委屈地道。
“鄉下社員？要真是個鄉下社員，唐曉芙心氣那么高，會看上他？刑警隊能幾分鐘就趕到現場？張維揚能對他這么看重？”
朱大為氣得胸口絞痛，皺緊眉頭，說道，“你啊，什么時候能長些腦子啊？”
“你是不是要看到你老子的位子給人捋下來，你就滿意了，你就痛快了？”
“你以為你老子，真就心甘情愿地，跑到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王八蛋面前，低聲下氣地道歉？”
“爸，你別急，我錯了還不成，”
朱勇成連忙承認錯誤：“你說什么，我都聽你的……”
朱大為平復心情，等腦口的絞痛勁過去，才舒了一下眉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滅兩場火，一場是家屬院那些被抓的子弟家屬的火，一場是林正軍的火！”
“但這兩場火，根子都在林正軍，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取得他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