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噴頭嘩啦啦噴水,壓下了火焰和煙氣。
純白色的墻壁地板燒得黢黑。
被韓烈掀飛的那扇消防門犁出十幾米,撞碎無數(shù)標本瓶。
遍地玻璃碎片和畸形得各式各樣的標本中,是鬣狗的無頭斷尸。
可能是在禍斗的火中燒過,他的尸體并沒流出太多血。
因此場面不算血腥,只是被拔下來的腦袋,有淡血水順著脊柱骨淌下,將地面的積水染成淡粉色。
秦瓔肺都快咳嗽出來,緩了一陣,瞄了一眼地上就一閉眼。
腦子里咕嘟咕嘟冒點子,想怎么把這事蓋過去。
她這才留意到,自己肩胛骨貼著個大腦袋。
腦袋上新生淺銀灰色短發(fā)刺刺的,扎得她被燒傷的皮膚疼。
秦瓔單手將這大腦袋推開:“放我下來?!?/p>
腦袋幾乎頂?shù)教旎ò宓捻n烈,依言將她放下。
為了將就她的身高單膝跪在她面前,弓背低頭,水滴狀銀灰眼瞳里愧疚幾乎凝為實質(zhì)。
尾巴垂頭喪氣的垂著。
秦瓔分神觀察到,嘆了口氣:“韓烈。”
誰知韓烈別開頭,不敢看她。
養(yǎng)過狗的都知道,回避代表著它很愧疚。
秦瓔也拿不準異獸化的韓烈跟狗有沒有共同點。
她嘗試著舉手,指尖輕輕碰了一下他覆蓋著鱗片的側(cè)臉。
下一秒,聽見他尾巴在身后,抽得地面啪啪響。
小狗很好哄,小狗被安慰,小狗振奮。
秦瓔無語了一下。
不過,這是好事。
韓烈現(xiàn)在智商不高身體又很龐大,如果不夠溫順聽話會相當麻煩。
秦瓔將他為什么突然長怎么大這個問題擱置,指了指那只獨角黑犬。
“它喉嚨里有什么,掏出來。”
狗媽媽斷成兩截的尸體中,曾經(jīng)掉出過一小塊紡錐形的碎片。
結(jié)合禍斗誕生的傳說——懷孕母犬被隕石碎片擊中,才會誕生禍斗。
秦瓔合理懷疑,那快碎片就是導致禍斗出生的隕石。
吞噬了狗媽媽尸體和碎片的黑犬口鼻中嗆出大量鮮血,喉部紅光忽明忽暗。
時間緊急,尹敏敏他們還被槍指著后腦勺。
留給秦瓔的時間不多。
“快!”
在秦瓔的催促下,蹲坐在她旁邊的韓烈上前扼住了那只獨角黑犬。
異獸之間位格壓制是存在的。
不懼禍斗的猙,被韓烈掐著腦袋,尾巴畏懼卷起夾在雙腿間。
秦瓔沒管韓烈是怎么取碎片的,用爪子還是用牙,她不在乎。
自轉(zhuǎn)身沖進了實驗室中。
實驗室里火焰燒噬的痕跡,像是一朵綻開的黑色大麗花。
秦瓔想要回來拿的資料,因距離爆發(fā)的禍斗太近,全都被焚毀。
她咬了咬后槽牙,心中難掩失望和憤怒。
但隨即她看向了實驗室一角。
鬣狗從那里拿出過藍色藥劑,秦瓔走上前,在碎玻璃渣和流淌的藍色藥液中,找到了完五支完好的。
她迅速拿上就撤。
回道走廊,燒得焦糊的獨角黑犬喉嚨破了個口子。
但就這樣夠死八百次的傷,它居然還活著。
韓烈左手提著濕噠噠的禍斗,指尖沾著血的手朝秦瓔伸來,掌心躺著那枚碎片。
秦瓔準備拿,但被韓烈掐在左手的禍斗掙扎起來。
透過它腹部的裂口,可見熔爐似的內(nèi)臟光芒黯淡。
它或許也要死了。
秦瓔聽見它喉嚨里的嗚咽聲,思量了片刻,終究有些心軟。
她示意韓烈將禍斗放下,把那粒碎片交還給它。
“你媽媽的東西?!?/p>
秦瓔不知道禍斗具不具備更高的智商,但在它含住那枚碎片時,她看見禍斗雙眼擠出兩大顆淚水。
韓烈擋在秦瓔面前,看著禍斗將碎片吞下。
咚咚咚——
如心跳泵動的聲音回響,禍斗本黯淡下去的內(nèi)臟突然亮起火光。
韓烈頓時警覺。
渾身濕漉漉的禍斗站起,看了看瀕死的獨角黑犬,又看了看鬣狗的尸體。
它將視線轉(zhuǎn)向秦瓔。
沒有敵意,也算不上十分親善。
只有迷茫。
秦瓔心念一動:“燒掉這里,以后跟我走吧?!?/p>
禍斗靜靜看著她,片刻后,它越過秦瓔一步步走向長廊。
身上逐漸升騰起黑色煙霧,黑煙逐漸將它身體裹住,一絲絲火焰升騰。
秦瓔回頭看了它一眼,拍了拍韓烈的胳膊:“走。”
……
遍地尸體的地下二層。
尹敏敏幾個被五個蒙臉的悍匪,逼迫著坐在看臺上。
過了十二點,這些蒙面悍匪明顯焦急。
尤其,對講機那頭再沒有鬣狗應(yīng)答的前提下。
“喂,鬣狗,回答!”為首一人喊了幾次,恨恨摔了對講機。
他們行動前,打開信號屏蔽儀。
除了特定頻段的對講機,無法使用其他通訊設(shè)備。
因此那邊一斷聯(lián),他就知道去實驗室取藥劑的鬣狗出事了。
正心煩時,聽見看臺上的尹敏敏幾人那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后腦勺被槍頂著的尹敏敏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嘴里默念。
“天尊說經(jīng)教,接引於浮生。勤修學無為,無真道自成?!?/p>
旁邊的林奕成心態(tài)都崩了:“這時候了你念什么鬼的救苦拔罪經(jīng)?”
“超度自己???”
尹敏敏沒搭理他,嘴巴蠕動不停,迅速將后面經(jīng)文念完才道:“萬一我們被崩了呢?”
“你那份也幫你念了,你還罵我。”
林奕成還想說話,頂著他的那槍戳了一下他后腦勺
拿著槍那位仁兄帶著悍匪面罩,張嘴就帶著點仇富:“人家多好心,你們這些有點臭錢的公子哥廢話真多?!?/p>
悍匪頭目本來就心煩,聽他們說話心里更煩。
“老三,你廢話也多?!?/p>
仇富那位頓時不敢吱聲。
沒了這些雜音,血腥味彌漫的看臺安靜了一下。
就在這時,滴滴滴滴,幾個持槍悍匪手腕上的腕表同時響起。
頭目看了一下后,道:“十二點十五分了,照計劃,殺人質(zhì),撤!”
林奕成和尹敏敏頓時汗毛倒豎。
就連一直沉默的張朗都抬起頭。
尹敏敏帶著哭腔喊:“不是,大哥,怎么就突然要殺人質(zhì)了?!?/p>
方才還在聽他們閑話的那個悍匪,嘿嘿笑了兩聲:“對不起了各位,公事歸公事?!?/p>
對他們這些亡命徒而言,哪有什么同情可言。
他咔嚓拉動槍栓,食指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嘭——”
槍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斗獸看臺。
在天花板上,多了一個彈孔。
嘻嘻哈哈笑的悍匪老三僵站,哇地吐出一口帶著內(nèi)臟碎片的血。
垂眼看身體,只見自己胸腹部穿透出一支似白玉的鹿角。
緊接著,他整個人向上抬升又被猛甩出。
突兀出現(xiàn)在他身后,兩人高的巨大四角白鹿甩甩腦袋。
鋼藍色鹿眼,掃過幾名持槍悍匪。
為首的老大不知從哪冒出來這么個玩意,下意識喊:“開槍!”
但比他更先一步的,是另一個壓得極低辨不出音色的聲音:“不留活口?!?/p>
話音落,斗場僅留的幾盞燈全部熄滅。
隨即,兩人高的黑影如捕獵的貓,悄無聲息從天花落下。
正正落在為首的持槍者身后。
脆生的咔嚓聲響起,他腦袋翻轉(zhuǎn)到后背。
與此同時,關(guān)掉消防系統(tǒng)的地下三層,硫磺味火焰爆燃,將一切焚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