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淡漠疏離的語氣仿佛跟她從不認識般，褚尋略微僵硬的身體往旁邊挪了挪，微微低垂腦袋，是剛剛傭人們行禮的姿勢。
世家豪門規矩多，她看得多也跟著學，加上做小伏低習慣了，行起禮來得心應手。
謝衍面無表情地挽著齊連枝越過她上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謝衍踏出最后一節臺階前，余光掃了她一眼。
似乎在琢磨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
褚尋苦笑，她能說都是謝明月安排，自己毫無拒絕余地嗎？
恐怕謝衍不會信，只以為是她使手段央求到謝明月那里，讓謝明月帶她來的。
嘴角笑意收斂，她又恢復溫和平靜的樣子隨之上樓。
客廳里，謝衍到老宅的消息很快傳進其他親戚耳中，七七八八地從別的地方出現，圍坐在廳中央，聊著時興話題。
“...拉斐那邊的線今年投資太多了，收益低，可以適當減少幾個點，及時止損。”
“海市碼頭的倉位擴建在即，我跟負責人聊過，這時候加杠剛好。”
“讓投資部這周出方案給我，”謝衍聽完親戚意見，指出幾個問題，又認同地選了幾個項目，“具體操作明天開會聊。”
談正事的時候，那些沒辦法插手的婦人們就在旁邊喝茶閑聊，褚尋恰好在齊連枝身邊，她已經算板上釘釘的“謝家人”，自然能參加今天的家宴。
褚尋剝開橘子，仔細挑出橘絡，放進晶瑩剔透的玻璃果盤，推到她面前，“挺甜的，嘗嘗？”
齊連枝戲謔挑眉，“無事獻殷勤——想通了？”
兩人很久前在謝明月家里商量過關于甩錢讓情人離開的話題，當時褚尋還沒決定要不要走，但如今這情況，仿佛她的離去已成定局。
“就當我在討好你吧，”褚尋掰開一瓣橘子塞嘴里，汁水爆開，真的很甜，“銘藝那里...希望你能手下留情。”
齊連枝風情萬種地撥開頭發，避開她給的橘子，叉起另一邊切好的芒果，含糊不清道：“放心，我對自己人向來寬容。”
言外之意，不是她的人，就使勁磋磨。
隨心所欲的態度讓褚尋有些羨慕。
“你們大概什么時候訂婚？”她濃密眼睫低斂，“我不搗亂，就是給個時間，我處理一下這邊的工作。”
學校那邊還沒領到畢業證，工作室和賀氏的合同也沒簽，她要解決的事情太多，如果這會謝衍忽然把她踹掉，會無端生出很多麻煩。
畢竟，大家都是看人下菜的。
失去謝衍庇佑，曾經看她不順眼，或者明里暗里得罪過的仇家，都有可能蜂擁而上，趁機扣押她的畢業證，攪毀合作。
齊連枝忽地一笑：“褚尋，有個問題我很想問你。”
褚尋疑惑：“什么？”
“你對衍哥有感覺嗎？”
一句話直接把褚尋搞懵了。
她說的感覺指哪種？
身體上？心靈上？
她試探著道：“謝先生在我落魄時候拉我一把，讓我過了六年安然無恙的生活，我很感激他。”
齊連枝失去興致，沒什么情緒的哦了聲：“那就是沒感覺。”
褚尋猶豫片刻，張口想找補，對方卻擺手懶得再聽，端起果切盤往廳中央走去，自然而然落座謝衍身邊。
最中心的位置，和她的未來丈夫一起，享受眾星捧月。
褚尋平靜的臉顯出無欲無求的麻木，她默默剝著桌面帶皮的水果，耳邊充斥著需要費心思考的話。
權貴圈的名利場哪有那么容易進。
她至今也就混了個鑲邊，很快，也要被踹出局。
-
午飯按時在二樓宴會廳開始，能進局的謝家人正好圍坐一桌，傭人們推著車進出上菜。
褚尋位置安排在謝衍左邊，謝明月特意吩咐的，她照顧謝衍習慣了。
只是這次多了個人，齊連枝那份同樣歸她管。
像古代伺候主母的丫鬟，忙前忙后。
偏偏無人阻止。
“幫我倒杯水。”
男人懶洋洋的嗓音帶著幾分疲于應酬的倦意，褚尋連忙起身去倒水，用手背試溫度，確認不燙才遞到他手里。
等他喝完，細聲詢問是否還要，得到否定答案，她才慢吞吞地吃起飯菜，當個沉默的背景板。
只是沒多久，他就皺起雋眉，揉了下額角，眼底流露幾分疑惑。
“不舒服嗎？”褚尋連忙放好筷子，手背輕輕貼向他脖子，一陣燙意襲來，燙得她瞬間縮回手。
她目前體溫偏低，手指冰冰涼，剛碰到謝衍，他就下意識地往她那邊側了側身子，想要她繼續摸。
腦袋突然之間倒進沸水般沸騰，他抓住褚尋收回的手，放在修長脖子處，喉間鼻尖縈繞著熟悉的綿軟甜香，喉結滾了滾。
齊連枝正好看過來，“怎么了？”
“謝先生好像病了，”她語氣擔憂：“需要請家庭醫生嗎？”
齊連枝目光轉向主位地謝明月，見她并未注意這里的情況，擺手示意褚尋跟上，“你和我去找管家。”
褚尋有點奇怪地蹙眉。
察覺到她的顧慮，齊連枝輕嗤：“餐廳那么多叔叔伯伯，你以為就你發現衍哥難受？估計家庭醫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也對。
褚尋起身跟齊連枝走出餐廳，傭人和她們擦肩而過進去送甜品。
隨意掃了眼，她倏地攔住其中一個傭人，詢問：“這道芒果慕斯誰點的？”
傭人不認得她，迷茫地眨眨眼，“是齊小姐。”
齊連枝聽見身后動靜，轉頭，眸子微微瞇起，意味深長地凝視褚尋，“我不能點嗎？”
“可以，”褚尋只是提醒，“謝先生對芒果過敏，等會別給他。”
謝衍對芒果過敏是整個謝家都知道的事，管家準備菜單會特意避開，但今天餐車上擺滿橙黃色的芒果慕斯。
鮮切果盤也擺了芒果。
誰的主意？
齊連枝對上褚尋懷疑的目光，不耐煩地揮退傭人，讓他們趕緊送餐，又對褚尋冷冷道：“我愛吃，衍哥縱著我，有問題？”
哦。
沒事了。
褚尋搖搖頭，既然是謝衍縱容的，那就隨便。
何況，就算謝衍真吃了，過敏了，也未必會怪罪齊連枝。
自己寵的白月光，自己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