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一族中，有人肯招供。

但，吳白緊接著又道，“那人只愿對娘娘一人說。”

蕭煜的目光烏沉沉的。

他叮囑鳳九顏：“不可掉以輕心。”

鳳九顏應下后，就隨吳白下城墻，前往關押澹臺一族的大牢。

獄卒已經將那愿意招供之人單獨關押。

鳳九顏徑直前往那間牢房。

隔著牢門，她見到那身懷六甲的孕婦。

此前她們見過兩回了。

孕婦坐在干草鋪成的床上，低著頭，溫柔撫摸自已的肚子。

聽到動靜，孕婦抬起頭來，一看到是鳳九顏，便流露出笑容來。

“皇后娘娘，我們又見面了。”

鳳九顏從容不迫，看向婦人那高高隆起的腹部。

“幾個月了？”

女人眼神柔和，“七個月了。很快，這孩子將會來到這世上。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

隨即，她像是打開話匣子，反問鳳九顏。

“上天賦予女人孕育生命的能力，是恩典，還是懲罰呢？”

鳳九顏答非所問：“即便是階下囚，獄卒也會安排你平安產子。”

女人笑意溫柔：“我想要的，不僅是這樣。皇后娘娘，我想要我的孩子自由。聽聞您生了三個孩子，我們都是做母親的，您應該理解我的心情吧？”

大牢內昏暗潮冷。

鳳九顏的眼神晦暗不明。

“你的孩子能否自由，全在你一念之間，而不在于我的理解。”

女人愣怔了一瞬。

旋即，她笑出聲來，托著自已的孕肚，站起身，朝著鳳九顏走去。

到牢門附近，女人伸手在牢門鎖鏈上。

下一瞬……

咔噠！

鐵鎖打開，鐵鏈立時脫離掉落，牢門，沒有任何束縛。

鳳九顏眉心一簇，盯著那女人。

女人站在門內，沖她笑著。

“皇后娘娘，我不太喜歡被當作囚犯對待。

“正式認識一下吧，我是阿衍的姐姐，也是澹臺家現任家主，澹臺靖……”

鳳九顏面不改色。

“澹臺家主，終于出現了嗎。”

說實話，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澹臺靖沒有離開牢房。

她的嗓音柔和，又透著股悲涼。

“親眼看到阿衍了結自已，我實在痛心，不過，我并不意外。

“自我有記憶開始，就見過許多族人，他們用自已的方式，殺死自已。”

鳳九顏神情肅然，且專注。

“原因是什么。”

澹臺靖伸出一只手，攤開手掌，上面是一片鋒利的瓦片。

她看著鳳九顏，用那瓦片，朝另一只掌心用力一劃！

嘀嗒……

血珠滴落。

女人掌心的傷口很深，深可見骨。

但她的表情十分平靜，沒有一絲疼痛的反應。

鳳九顏眉心皺起。

澹臺衍死之前，也像這般，不畏疼痛。

她也知道，澹臺一族的人，都是如此。

可看到澹臺靖如此行為，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沉重。

澹臺靖丟下那瓦片，挽起她的衣袖。

露出的那一截胳膊上，全是各樣的傷痕。

觸目驚心！

鳳九顏不為所動，“只是如此，不足以換取你孩子的自由。”

同情，不等同于諒解。

澹臺靖眼中泛起漣漪。

“這就是原因。

“我們澹臺一族，從生下來，就不知什么是疼痛，即便受傷，也很快就痊愈了，且都十分長壽。

“起初所有人都覺得，不傷不死，這是上天的恩賜。

“平靜的日子，終會被打破，那是從天門山上出現的第一具尸體開始的。

“沒多久，就是第二具尸體……越來越多的人死了，且都是死于自盡。

“不知過了多少年，后來，澹臺家的某位家主留下一條族規。

“每個人最多活到七十歲，七十歲之前，自已選擇如何死，也有惜命的，很快就被族長秘密處死。

“因為這條族規，出現兩種現象，一類人覺得人生有限，無比珍惜當下的每一天。另一類人，每天生活在如何殺死自已的痛苦中。

“幾百年后，阿衍出生了。

“阿衍七歲那年，突然說，他能夠感覺到疼痛……”

澹臺靖看著鳳九顏，“現在想來，一切皆有定數，或許就是從那天起，澹臺一族，注定走向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