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趙昆身后的兵丁“唰”地一聲,齊齊拔出一半雁翎刀,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泛著寒光,動作整齊劃一,肅殺之氣瞬間彌漫。
碼頭上其他船只的水手、工人紛紛駐足觀望,竊竊私語。
迭戈·門德斯臉色一變,他身后一名水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道:“船長,看港外。”
迭戈轉頭望去,只見港口出入水道附近,兩艘大明戰船已下了半帆,黑洞洞的炮口隱約指向港內方向。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鐘樓敲響了辰時的鐘聲。
趙昆向前一步,幾乎貼著迭戈·門德斯的臉,一字一頓道:“查驗,現在開始,違者,以闖關論處。”
壓力如山般襲來。
迭戈·門德斯額頭見汗,環顧四周,原本幾個在附近觀望的葡萄牙商人,早已悄悄溜走。
面對趙昆等人帶來的強大壓力,門德斯終究還是側身讓開,并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請便!”
跟在趙昆身后的幾名市舶司胥吏,迅速登船,開始清點貨物、核查文件。
那些兵卒們,則控制了關鍵位置,警戒四周。
消息像風一樣傳遍全港。
接下來的幾天,再沒有商船敢公開抗稅,港區秩序為之一肅。
與此同時,總督府的布告,也被張貼了出來。
按照沈廷揚的想法,大明駐丹吉爾港總督府,會逐步明確各類貨物進出口稅率,并會給予為其三個月的免稅期。
總督府會組建丹吉爾巡防營,由隨船而來的大明兵卒組成,專責港區及城內治安。
除了這兩項之外,沈廷揚還下令,對丹吉爾進行編戶齊民,所有人都要登記造冊。
最后一項,全面清查丹吉爾及周邊百里之地所有田產、房產契約。
凡能出示合法地契,經官府勘驗核實后,皆可換發大明丹吉爾總督府印制的新契,承認其屬權,但須向總督府納稅。
無法出示合法地契或涉及產權糾紛者,土地由總督府暫時收管,待厘清后處置。
沈廷揚這一連串的措施,可謂是剛柔并濟,迅速在丹吉爾各階層中引起巨大反響。
而這其中,最惶惶不安的,莫過于那些原本依附葡萄牙統治、擁有大量來歷模糊田產房產的舊官吏,以及教會人士。
就在丹吉爾總督府逐漸走上正軌之時,葡萄牙人的反撲也終于升級。
……
崇禎十一年,三月初四。
丹吉爾城東南方向約三十里,一處名為棕櫚谷的柏柏爾人小部落,突然遭到不明武裝馬隊的襲擊。
部落聚居地被焚毀大半,牲畜被掠,死傷數十人。
襲擊者來去如風,現場遺留的物品中,發現了刻有葡萄牙貴族紋章的匕首鞘,以及幾粒未燃盡的、產自葡萄牙的火繩槍火藥紙包。
棕櫚谷部落頭人阿卜杜勒帶著殘部,悲憤欲絕地趕到丹吉爾城,直挺挺的跪在總督府門前。
總督府內,沈廷揚得到親衛的稟奏后,沒有遲疑,立即召見了阿卜杜勒。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阿卜杜勒,沈廷揚面色陰沉,等通譯將阿卜杜勒的話一五一十的轉述過后,沈廷揚眼睛微瞇道:“阿卜杜勒,這件事,本督記下了。”
“你先回去,此事總督府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阿卜杜勒雖是有些不甘心,但也只得無奈退出總督府。
待阿卜杜勒離開后,沈廷揚轉身對楊廷仕問道:“清臣,你怎么看?”
楊廷仕面露憂色道:“總制,以下官看來,這恐怕只是一個開始,那些賊人無非就是想要擾亂丹吉爾,引發當地部落對我大明的不滿。”
“進而煽動本地部落與我大明對立,制造沖突,讓我們疲于奔命,甚至陷入與土人的戰爭之中。”
沈廷揚聽后,微微頷首道:“清臣所言極是,本督也是這般想的。“
話鋒一轉,沈廷揚冷聲道:“不過,終究是一些跳梁之輩,只敢躲在暗處煽風點火罷了。”
“既然他們想和我大明做過一場,那本督就成全他們好了!”
楊廷仕聞言,有些遲疑道:“總制,遠洋水師運送兵馬的船只還在后面,總督府只有七百兵丁,馬匹不足百匹,這么點兵馬,還要負責丹吉爾城和港口那邊的治安,恐怕無力清剿賊人。”
沈廷揚咬牙道:“鄭提督的水師和元倩兄不是還在港口那邊嗎?”
“先從他們那里借兵,待清剿了丹吉爾的葡賊再說。”
楊廷仕長嘆一聲道:“總制,想要清剿這葡賊恐非易事。”
“丹吉爾地處摩加臘(摩洛哥)西北,東邊是亞尼大利貌(阿爾及利亞),南邊、西邊是馬暹可國等地。”
“除了這些番邦,周邊還遍布大大小小的土人部落,若我大明大張旗鼓的進剿,葡賊完全可以遠遁。”
“我等又無法追擊,等翁總制和鄭提督的人馬離開后,再尋機潛入做亂。”
楊廷仕的話讓沈廷揚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沈廷揚才有一臉愁悶道:“那依你看,當如何處置?”
“總不能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在丹吉爾做亂吧?”
楊廷仕微微欠身道:“總制,下官以為,我等完全可以以夷制夷。”
沈廷揚的眼睛一亮。
“細細說來。”
楊廷仕整理一番說辭,開口稟報道:“總制,我大明王師很難從長相上區分當地人和葡賊。”
“但他們自己應該是可以區分出來的,我等完全可以征召當地各部落的青壯,由總督府的兵卒們對他們進行操練,讓他們去清剿、防備那些葡賊。”
“對真心歸順我大明的當地人,總督府可以賜予他們大明戶籍,承認他們為大明子民,在稅收和教育等方面給予好處,甚至還可以認命他們為丹吉爾官員。”
“如此一來,定會引得他們趨之若鶩。”
沈廷揚撫掌道:“善!”
“就按清臣你說得辦,即可發出布告,征召各部青壯,組建丹吉爾……丹吉爾衛。”
說到這里,沈廷揚眼神重新變得銳利道:“不過,這次本督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