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長沉默下來,靜靜等著。
半晌,我幽幽問道:“那個人,是顧知瑤嗎?”
“是。”
已經(jīng)有心理準(zhǔn)備,但窒息感遍布我的全身,拿著手機的手都在抖,大腦里不受控的出現(xiàn)顧知瑤的笑聲。
“打不死的小巖!”
“大外甥!”
“我要把你的屁股打開花!”
“我想把你從你媽身邊搶走,當(dāng)兒子養(yǎng)!”
……
臉上一片潮濕,我用手摸了一把,竟然是淚水,我卻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下來的。
“怎么可能?”我近乎虛脫的問道。
“法醫(yī)初步鑒定,顧知瑤死于一天前,在她身邊還發(fā)現(xiàn)了處方藥物,應(yīng)該身患絕癥,具體結(jié)果需要等尸體解剖以后。”
還要解剖!
那個高傲自負的女人,怎么把自己弄到這一步……
她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兄弟,你先冷靜下,回頭再聯(lián)系。”
劉隊長輕嘆著掛了電話。
我呆坐在原地,任由時光停滯如同枷鎖,將我牢牢困住。
直到常思思的電話,將我的飄蕩的游魂又給拉回到了現(xiàn)實。
“思思。”
我努力振作,但發(fā)出來的聲音依然是沙啞沉重的。
常思思頓了頓,笑道:“周巖,我又要去警方配合工作了。”
“呵呵,實習(xí)生的身份嗎?”
“不不,是被邀請的。”常思思傲氣宣布。
多半跟常勇的安排有關(guān),我也不點破,隨口打聽道:“去干什么,不會又是解剖吧?”
“對啊,說是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服毒自殺的,我現(xiàn)在都有點期待了。”
我如遭電擊!
不會有那么多的巧合,一定是顧知瑤。
深吸一口氣,才回過神來,幽幽提醒道:“思思,下手要輕一點兒,縫合也漂亮點兒。”
“為什么啊?”
常思思一愣,敏感問道:“周巖,你是不是認識這個人?”
“她是……我小姨。”
我沒有直呼姓名。
“顧知瑤?哦,我知道了。”
常思思答應(yīng)下來。
我一直渾渾噩噩的,以至于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通話都沒記住。
如果世上,善惡愛恨界限分明,該多好。
為何又摻雜在一起,令人心亂如麻。
傍晚時分,劉隊長再次打來電話。
“顧知瑤確定是自殺,令她放棄生命的主要原因是肺癌晚期,不可能治好的。”
“我家又沒有遺傳史,她怎么會得癌癥?”
我脫口而出,問完便自嘲苦笑。
顧知瑤是我名義上的小姨,跟我還有我們家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劉隊長又嘆了口氣,安慰道:“兄弟,都會過去的。”
“我明白。劉哥,可以去看看她嗎?”
“可以,也需要有人為她收尸。就明天下午,豐江殯儀館吧。”
顧知瑤死了。
真的死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得了絕癥,卻把最后的日子折騰得雞飛狗跳,惹來同行追殺,警方追捕,還讓我生活在憂慮之中。
她一直以強者形象存在,但最后,卻選擇服毒,就這么輕飄飄地離開了。
突然的像是一陣幻覺,很不真實。
這一晚,我沒有睡好。
沒有做夢,但也不曾深睡。
早上,常思思趕來了。
一改往日的青春靚麗的打扮,換了一套淺灰色運動裝,越發(fā)顯得成熟干練。
“嗨,周巖,睡得好嗎?”常思思笑著抬了下手,又嘖嘖道:“黑眼圈都出來了,看來是我白問了。”
“確實沒睡好,迷糊糊的。”
我打了個哈欠。
“人左右逃不過人生有來有往的旅程,你我都是如此,沒什么,想開點兒。”
常思思走近我,輕輕擁抱,揚起小臉認真道:“她死了,卻還能被你掛念,已經(jīng)是比那些孤獨無依的人幸福了。”
“或許吧。”
常思思動手,將我的嘴角兩側(cè)上提,笑道:“解剖完畢后,是我親自進行縫合的,效果非常好。”
“思思,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法醫(yī)的職責(zé)。”
被常思思逼著吃了點早飯,我?guī)е蚪z和常思思一起,前往豐江殯儀館。
艾莉絲面無表情,一路上也沒有過多交流。
她對顧知瑤恨之入骨,一定覺得這種死法便宜了她!
礙于我的面子,才沒有怒罵。
我不說話,常思思也不開口,車內(nèi)顯得有些沉悶。
來到目的地。
常思思已經(jīng)提前安排,給顧知瑤化妝。
等我見到她時,就那么靜靜躺著,栩栩如生,甚至皮膚還有光澤,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一樣。
我終于可以確定,顧知瑤真的死了。
這一刻,我還是落淚了,沖她深鞠一躬,哽咽道:“逮不著的小姨,一路走好。”
簽字后,顧知瑤便被推去火化,最終盛放在一個高檔的小盒子里。
我在望江陵園,給顧知瑤購買了單獨墓地,再鞠一躬,這才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
回到辦公室,常思思只是幫我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手中,又在我臉頰輕吻一下,便退出辦公室,去找劉芳菲了。
接到了衛(wèi)福的電話。
“哈哈,顧知瑤竟然死了,還是畏罪自殺!”衛(wèi)福得意大笑。
“放屁,她是生病了。”我厭惡地罵道。
“她怎么死的,全由組織來定義。”衛(wèi)福冷哼,極盡譏諷道:“等找機會,我在她墳頭燒一紙組織通告,看能不能氣得她從地底下鉆出來。”
哈哈哈,衛(wèi)福又發(fā)出一陣爆笑。
“去你媽的!小心她化成厲鬼去找你!”我怒了。
“哈哈,這種話就騙那些平頭老百姓吧,她要真鉆出來,我就讓人砸了她在望江陵園的墓碑,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衛(wèi)福笑得肆無忌憚,他想激怒我。
他成功了!
我暴跳如雷,用盡全身氣力嘶吼道:“衛(wèi)福,別得意得太早。我發(fā)誓,一定讓你不得好死!我一定要親眼看著你墜入深淵,絕望求救,直至咽氣!”
喊完,我甚至能感受到嗓子里冒出來的血腥味兒。
“看到你這么生氣,我就更開心了。”衛(wèi)福激將道:“周巖,顧知瑤有你收尸,但你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去你媽的,還是先趁著有命,多喘兩口氣吧。你個背信棄義的老家奴!”
“你罵我什么?”衛(wèi)福也惱了。
“誰接著我罵誰!”
我狠狠掛斷電話,關(guān)節(jié)幾乎都要摁斷,心口狂跳,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