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nèi),氣氛融洽。
“文和,世人皆道西域荒漠無用,你如何看?”
“標哥,土地的廣闊永無止境,即便是荒蕪的沙漠,亦蘊藏著無盡的可能。即便今日我們尚不知其用途,后世子孫或許能在那片荒涼中發(fā)掘出珍貴的寶藏。”
李祺略一思索,隨即肯定地回應道。
這土地,必然有其價值所在。
西域與烏斯藏的遼闊疆域,如此廣袤的土地,豈能無用地存在?
即便當前看似無用,未來或許將成為不可或缺的資源。
沙漠之下,石油、礦產(chǎn)、能源等,這些都是發(fā)展的根本。
看看后世中東那些富饒的貴族,不正是依托石油而致富的嗎?
土地的廣博自有其獨到之處,且不談其他,單就蘑菇云的實驗,不是也正需要廣闊的空間嗎?
“土地從無無用之說。昔年東鯤島被視作瘴癘之地,如今雪糖堆滿金陵貨棧,冬月鮮蔬直供京津。西域三山夾兩盆的地勢,藏著改天換地的玄機——阿爾泰山的金礦脈、塔里木的美玉髓,更不必提地下沉睡的黑色火油。”
李祺刻意壓低聲音,“臣聽聞吐魯番商隊帶回的黑油石,遇火即燃,威力堪比霹靂雷。”
承天帝朱標亦輕輕額首,昔日諸多事物視為無用,現(xiàn)今觀之,實在是謬之千里。
昔日東鯤島被視為荒蕪之地,居民紛紛撤離,返回福建,皆因瘴氣彌漫、蠻荒肆虐,長久以來無人問津。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隨著近年東鯤島的開發(fā),所產(chǎn)雪糖、水稻、蔬菜、水果、鹿皮等物,早已聲譽遠播,名揚大明南北。
即便是數(shù)九寒天,亦有船只絡繹不絕,將新鮮蔬菜水果自東鯤島運抵京津地區(qū),使得人們在冬日也能品嘗到這些美味。
誰敢再言東鯤島無用?
西域與烏斯藏的情形亦是如此,今日或許看來無足輕重,然而來日方長,或有不可估量之價值。
李祺指尖劃過泛黃的輿圖,青銅鎮(zhèn)紙壓住的西域版圖在燭光下泛起微光:“陛下請看,自玉門關以西,這片被漢唐人稱作西域的疆域,恰似天地雕琢的巨型寶匣。”
他的手指沿著三條蒼勁山脈游走,“北有阿爾泰山橫亙?nèi)玢y蟒,中聳天山截斷云氣,南臥昆侖山終年積雪,三山環(huán)抱間,北面是準噶爾盆地的蒼茫戈壁,南面則是塔里木盆地的千里黃沙。”
朱標湊近細看,案頭燭火將輿圖上蜿蜒的線條染成血色:“這疆域竟抵得上我中原大地了!”
“遠遠不止啊!”李祺猛地展開另一幅擴展輿圖,西域版圖如潮水般向西北漫延,“若算上蔥嶺以西的廣袤之地,其總面積比我大明核心疆土還要遼闊。北面那片寒荒之地,雖只有零星漁獵部族逐鹿,但雪原下的凍土不知藏著多少珍寶;往西中亞腹地,天山融水滋養(yǎng)出的綠洲星羅棋布,既適合放牧,更能種植耐旱的小麥、棉花,若是引種美洲傳來的土豆……”
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陛下,那將是養(yǎng)兵百萬的沃土!”
朱標突然按住輿圖上標注的“帖木兒帝國”與“察合臺汗國”,朱砂勾勒的邊界線像道未愈的傷疤:“可這頭西域雄獅橫亙商路,讓我大明的絲綢瓷器難通歐洲。”
“確實如此!”李祺的指尖重重戳在帖木兒疆域邊緣,“再往西北,曾經(jīng)的金帳、察合臺、伊爾三大汗國早已分崩離析。”
“如今那里林立著數(shù)十個突厥化、蘇丹化的小邦,就像破碎的琉璃瓦——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正是陛下開疆拓土的天賜良機。”
他展開第三幅勢力圖,褪色的墨跡標記著各汗國更迭:“這些小邦各自為戰(zhàn),再難重現(xiàn)蒙古鐵騎橫掃天下的威勢,此刻不取,更待何時?”
御書房內(nèi)寂靜如淵,唯有燭芯爆響的噼啪聲。朱標望著輿圖上西域的萬千山河,突然覺得掌心發(fā)燙——那里不僅是漢唐舊土,更是通往西方世界的鑰匙。
“攻克西域并非難事,即便是在嚴寒的冬季出擊,依憑我大明雄厚的軍力,亦能迅速席卷整片西域。”
“昔日蒙古人所能成就的偉業(yè),我們亦能效仿,西域之地雖然遼闊,但自古以來的征服之路并不崎嶇。”
“難上加難的是,我們?nèi)绾挝∶晒湃说慕?jīng)驗教訓,深思如何將這些地域真正融入大明的版圖,不再像蒙古人那樣,雖然一度占領,卻未能持久掌控,終至自身也漸趨突厥化、蘇丹化。”
李祺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也將最為棘手的問題提出,攻克西域的確易如反掌,以大明目前強盛的軍力與國力,征服西域不在話下。
然而,如何有效統(tǒng)治西域,這才是癥結所在。
西域幅員遼闊,局勢復雜,唯有將其牢牢控制在手,方能在未來揮師北上,奪取廣袤的西伯利亞平原,并繼續(xù)西進,深入中亞、中東乃至歐洲。
“文和此言甚是,自古至今,皆以此為訓,創(chuàng)業(yè)維艱,守成更難。”
聽完李祺的高論,承天帝朱標亦鄭重地點頭贊同。
唯有親臨帝位,方深知統(tǒng)御一個龐大帝國的艱辛,先祖遺留下的江山社稷,非輕易可守。
此刻朱標對李祺更是滿意至極,其為治世之能臣,國家之棟梁,無庸置疑。
當眾人皆熱議攻略西域,僅著眼于其棉花與羊毛之利時,李祺卻已在深思熟慮如何長治久安地統(tǒng)治西域。
他考慮的是大明的長遠發(fā)展,而非僅局限于西域的眼前之利。
“蒙古鐵騎橫掃歐亞,不到百年分崩離析。”朱標將狼毫重重擲入硯臺,墨汁濺在“烏斯藏都司”字樣上,“若取西域,如何確保不重蹈覆轍?”
“文和,那依你之見,我朝若得西域,當如何治理與統(tǒng)治?”
承天帝朱標略作沉吟,復又發(fā)問。
李祺笑著給出了回答:“關鍵在三策。其一,斷其爪牙。在哈密、吐魯番設九邊重鎮(zhèn),駐軍十萬。凡西域部族私藏十具以上甲胄,立斬不赦。”
他指著阿爾泰山南麓,“此處可建軍馬場,用中原精鐵換西域良馬,既充實騎兵,又掌控命脈。”
朱標撫須不語,目光卻落在“喀什噶爾”旁標注的清真寺圖標上。宗教勢力盤根錯節(jié),比刀劍更難對付。
“其二,化其根本。”李祺給出第二策,“效仿南洋,凡六歲孩童必入漢學蒙館。選派三百大儒將《三字經(jīng)》譯成回鶻文,在清真寺旁建孔廟,讓真主與至圣先師同享香火。百年后,當西域書生以作漢詩為榮,以不識漢字為恥。”
“其三,換其血脈。凡赴西域者賜田百畝、免稅十年,娶西域女子再賞耕牛綢緞。三代之后,漠北荒原自會升起漢家炊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