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哥你許是誤會了,我是說,若我這些許功勞還算有用,能不能,能不能放在小二身上,就說,是小二射的。”她小聲請求。
李雪梅定定的望著閆懷文,滿眼期待。
閆懷文立時領(lǐng)會她這片拳拳愛女之心。
“可?!?/p>
小二以女子之身為將。
說難也難,說易也易。
難于朝堂諸工不愿女官起復(fù)。
但軍功必賞,此乃鐵律。
只要小二不斷積累軍功,便可突破壁障,沖霄而飛。
李雪梅眼中迸發(fā)出驚人的亮光。
恰在此時,從他處調(diào)來補充的鐵箭到了。
她快速將手上的肉干吃掉,一口氣喝光崔娘子遞過來的水。
迅速起身,重新站到弩床的瞄準位。
“上箭!”
隨著她一聲令下。
這架令敵人膽寒的弩床,又開始新一輪的戮殺!
閆懷文此時才發(fā)現(xiàn),他之前還是低估了弟妹的能耐。
阻擾她發(fā)揮的,不是體力、精神的耗損,而是供應(yīng)不上她火力全開的鐵箭。
他立即下令:“命,小安營,回收鐵箭。”
關(guān)州邊軍悍勇無雙,可要說起戰(zhàn)術(shù)靈活、擅防御作戰(zhàn),還得是小二操練出來的小安營。
在兩軍廝殺的戰(zhàn)場上,將鐵箭找回,并不是一件易事。
甚至等反軍反應(yīng)過來,他們?nèi)绱俗鳛槭呛斡靡夂?,會極力阻撓。
“大哥。”李雪梅喊住轉(zhuǎn)身即將離開的閆懷文,咬著唇,終是言道:“讓小安營的八牛弩上來,就放在這,我來教他們?!彼铝撕菪?,又道:“越多越好!”
既然要搞,就搞一波大的。
給閨女刷軍功,就在今朝!
小安營幾千號人,可放在今日的戰(zhàn)場上,后撤之舉毫不起眼。
退回后,重新整裝出發(fā)。
盾前刀后,側(cè)翼長槍護衛(wèi),一支支小隊分散開來。
大鐵箭的所在還是很好找的。
串成一行,不是站著倒不下,就是倒下排成列。
目標明顯。
前期回收非常順利。
幾個人配合,從箭頭方向用力,有負責拔的,有負責壓著的,嘿呦一使勁,鐵箭就被拔出來。
而后用麻繩飛快捆起。
攢到十個就分兩個人抬著跑回去。
一開始是十個一送,后面就慢慢變少了,七八個,五六個……
李雪梅看著送上來的鐵箭,遍布鮮血。
見有人要直接將鐵箭放上弩床,忙制止:“抬去將血污洗了,用布或是干草擦干,弄好再送上來?!?/p>
她擔心血污會影響弩床的準度。
哪怕只是些很不起眼的分毫,長距離射程之下,卻足以將這微不足道的偏差放大。
此時李雪梅在這一方小天地就是女皇帝。
她的話就是圣旨。
收集回來的鐵箭又被抬下去清洗。
威力最大的弩床再次因為鐵箭斷供而停擺。
一個個配合李雪梅操控弩床的小子,見她離開瞄準位,瞬間癱軟成泥。
崔娘子趕忙往下頭跑,在城樓半截處往內(nèi)城吆喝,讓下頭趕緊往上送水送飯。
一個個吊籃放下去。
上頭很快堆滿吃食,沉甸甸被拉上來。
她先招呼操作大弩床的小子們吃喝,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用無可置疑的語氣說道:“你們這些人,吃完了就和那些小子換,讓他們上大弩床這邊來?!?/p>
狼吞虎咽的小子們哀號:“崔姑,不要啊,讓咱們留這吧,咱們和閆二娘子配合的多好啊,他們小的都耍不明白,更別說這大的!”
“讓你們?nèi)ゾ腿?,哪那么多廢話!”崔娘子一叉腰,眼睛立起來:“哪個不聽話,現(xiàn)在就下去給老娘洗鐵箭!”
小弩床和洗鐵箭之間,他們腦殼壞了才選洗鐵箭。
一個個老實了,崔娘子這才滿意。
又風風火火的去小弩床那邊,等李雪梅挨個“教導”過去,射完弩床上的箭,才將那看著精精神神的小子點出來,招呼到大弩床那邊。
沒被選中的,羨慕的看著被崔姑挑走的人。
李雪梅走了一圈,手把手的“教”,完成一波“散射”后,又回到原來的位置。
表面上看,她是在閉目養(yǎng)神。
實際上,李雪梅在回想所有弩床的位置,要怎么走位,多久能瞄準好,她要在大弩床空擋的間隙,將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極致。
反軍很快發(fā)現(xiàn),關(guān)州軍在戰(zhàn)場上的異動。
他們在揀回射出的弩箭,且,城樓上方右側(cè)的弩弓射出更加兇狠猛烈。
密集的如索命之雨。
他們下意識的往左側(cè)偏移。
李雪梅很快發(fā)現(xiàn)扎堆的反軍不好找了,她目光一掃,便察覺到他們的動向。
一聲令下,操作大弩床的所有人跟她走。
與另一架大弩床換位。
崔娘子跟過去,將莫名其妙被換過來的人安置好后,招呼小弩床們。
“換地了換地了,動作都麻利些,反軍往哪扎堆,咱們就往哪換!”
……
反軍的帥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牟逶诤蠓秸小?/p>
帥旗所在,將之所在。
而眼下,反軍的帥旗依然安穩(wěn),穩(wěn)如老狗。
可它所代表的那個人,卻是命懸一線。
“王上!王上你醒醒啊王上!”帶著哭腔,透著一股子絕望的哀嚎聲,從王帳中隱隱傳來。
外面把守的親衛(wèi),神色緊繃,不時與同袍眼神交流。
縱然他們被下令遠離王帳,可隱隱約約透出的動靜,和進進出出的各路將軍,公子們,以及他們名下最得力重用的幕僚等,那臉上凝重得化不開的陰郁,依然讓他們猜到了什么,只是難以相信,更不敢相信。
“父王!父王?。∧惚犻_眼看看兒啊,父王!”
“你們這些庸醫(yī),快想法子啊!”
“臣等已然盡力,那箭鋒傷了心肺,已是,無力回天。”
初時反王只是嘔血,大口大口的噴血。
尚能保持清醒,眼中還有一絲清明。
幾番施救,效果甚微。
幾位軍醫(yī)誰都不敢提拔箭半個字。
這不是尋常箭矢,半丈左右的鐵箭?。?/p>
半丈!
如此大箭,雖未透體,可留在王上體內(nèi)的部分,就足以損傷要害。
他們甚至找了一支相同的鐵箭來。
看著,就讓人心驚!
這是無雙的殺器。
被射中之人,不是要從閻王手底下奪命,而是要將閻王打死奪位!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父王??!”
幾位公子哭聲大雨點小。
帳內(nèi)的將軍們不知何時改換了站位。
儼然分列各方。
偶爾低首,掩人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