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一開始氣氛并不算愉悅。
鮮少帶娃的女人們才兩個小時，就被折騰得身心俱疲。
差點就翻臉了。
好在上桌時，男人們主動接手。
看到孩子立刻變得乖巧，她們冷哼一聲。
“果然沒良心，一點也不心疼媽媽。
我帶的時候就使勁折騰。”
“呵呵，那是折騰我們的時候，你沒看見。”
男人們聞言也不生氣，一邊抱娃一邊吃菜道：“最初，我們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一放下就哭，吃飯都只能打營養針。
有陣子大家熬到集體脫發，不是還向上申請研發生發液嘛。
而且我們帶娃還有做家務。
你們總說帶個孩子在家很清閑，現在體驗到了吧。”
這話說出來，以前女人們是不愿意聽的。
她們工作忙，多聽兩句嘮叨就心煩，還覺得丈夫在無理取鬧。
可真的帶了孩子，看奶爸們一邊熟練哄娃泡奶，換尿布，還能一邊吃飯，確實能想象到背后付出的辛苦了。
“行了行了。
以后每周我都有育兒假，會回來幫你帶的。”
一個女人主動把孩子抱過去，讓丈夫能輕松吃一頓。
“你之前不是也想參與研究項目嗎？
我明天回去看看，幫你報上去。”
曾經，他們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丈夫學識并不比她差，年輕時研究成果也讓她仰慕。
可自打婚后，他當了全職煮夫，在家帶娃，就漸漸失去了所有魅力。
而她，也很久沒正眼看過對方了。
“謝謝老婆。”
男人伸手握住她的指尖，眼底有著失而復得的感激，以及許久不見的光亮。
“那我也斗膽申請一個項目！”
“老婆大人，明天我想去一下圖書館。”
“嘿嘿，我已經把項目書提交上去了。”
……
坐在桌尾的雅寧一下震驚地抬起頭，看向自己的父親。
新規定今天才確定，他就有項目書。
只能說之前就寫好的。
她一直以為父親不思進取，是一個很平庸的人，可如今看到他喝得兩眼醉醺醺，在那里跟別人暢享項目未來時，才忽地意識到。
父親，是純正的血統。
智商，要比她高上許多。
以前作為保育員，臉上也從未有過這樣燦爛的笑容。
“你家雅寧也爭氣，如今也有出息了。”
“是啊，當初帶回來才那么點。
她媽媽沒了，我總怕她受委屈，才去做保育員。
現在長大了，我也該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她。
要不是喝醉，雅寧恐怕永遠都不知道，父親的心思。
這時，一盤醬大骨推到她面前。
“叔叔拜托我做的，說你喜歡吃。”
雅寧轉過頭，看見葉輕捧著飲料在聽大家說話。
眼睛一直望著蕭御，充滿了孺慕。
她低頭，看著那盤醬大骨。
想起是幾年前在山腳開的一家店里嘗到的。
回家后，她纏著爸爸要吃。
那時候小，保育員的爸爸還要照顧許多孩子。
好不容易忙完要去山下買，卻發現老板已經走了。
她也說不出具體是什么東西，只沖爸爸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覺得他不如媽媽好，不夠愛自己。
后來，時過境遷。
她早就把這件事忘了，平時學習忙也拒絕父親來送飯，只打營養針補充體能。
可是，父親卻沒有忘記。
醬大骨煮得軟糯入味，醬汁濃郁。
雅寧咬了一口，卻眨了眨眼。
眼淚掉進了碗里。
蕭御回去的時候喝醉了。
半路飆車，差點把天體撞壞了。
還是葉輕把他塞到后座，自己開回去的。
“青嵐……你看到了嗎？
閨女第一頓飯是給我做的，呵呵……”
聽他又對著手環嘀咕，葉輕也不打破他的幻想。
第一頓，是她給自己吃的。
為了活命。
“還有……她把族規給改了。
你回來要是看到，肯定會喜歡的。”
族規是大姨改的。
跟她沒關系。
“青嵐……老婆……
為什么十幾年了，你還不回復我……
你別做傻事……
寶寶沒有死，你聽到了沒有，我沒有騙你……”
蕭御哭了。
抱著手環嗚嗚像個孩子。
葉輕半路把車停下，靜靜看著他哭完又睡過去，才轉身去拿了他的手環。
外面夜已深。
蕭御身上蓋著毯子。
葉輕盯著對話框許久，才試著張了張嘴，小聲喚了一句。
“媽媽。”
靜謐的車廂內，放大了她緊張的呼吸。
葉輕第一次深刻感受到，媽媽就在另外一頭。
很快，她們就能見面了。
一周后。
除夕夜，山頂養老院舉行宴會。
“葉輕，你真不跟外面的朋友聚聚嗎？
其實沒事的。
要是暴露了，爸爸給你打掩護。
華國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下午的時候，蕭御就一直在給葉輕挑衣服。
還不斷慫恿她出去過節日。
“上午我去看過了。
大家都很好。”
葉輕禮貌拒絕。
蕭御還不死心。
“那要不你去提前拜個年。”
“不用，過幾天再去。”
“誒，要不我跟你一塊去得了。”
“爸爸。”
葉輕從題海里抬起頭，無奈道：“現在華國在密切關注我的消息。
一旦我出現，官方肯定會調查族人的行蹤。
族里沒決定要跟普通人接觸之前，我不想暴露你們。
而且，我真的想跟爸爸一起過年。
往年，我都是一個人。”
最后一句話落下，蕭御已經受不住，上前一把將她摟進懷里。
聲音都帶上了哽咽。
“爸爸知道。
都是爸爸不好，讓我的乖寶貝自己一個人過了那么多年。
我只是怕你心口不一，想念外面的朋友不敢跟爸爸說。
你太懂事了。
爸爸希望你任性一些，也沒關系的。”
葉輕也伸手抱住他。
“干媽曾經說過，只需要選擇我喜歡的就行。
所以就算不回去，他們也不會怪我的。”
“好好，爸爸其實也想跟你一起過年。
等明年，咱們就能跟你媽媽，一家三口一起過年。”
蕭御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自知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當初孩子被偷是他的責任。
一直愧疚想要彌補。
可孩子找回來時，已經13歲了。
葉輕又格外懂事，還能反過來照顧他。
雖然心里不說，可他總覺得惶惑不安，不知道該怎么對待女兒才好。
葉輕能隱隱察覺到他的小心翼翼，可也不懂解法。
只能見招拆招了。
唔……千萬不能讓他知道，去年在魏家一幫人跟她過春節，她笑得有多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