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會忘記這個時刻。
那個無所不能的夢魘世界本體,就這么在他們面前煙消云散了。
盡管他們心里都清楚,葉歡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夢魘世界。
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在他們眼前后,他們又感到不可思議。
那個夢魘世界,竟然真的被葉歡殺死了。
那么...接下來呢?
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就在這群人手足無措的時候,直播屏幕里的葉歡,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要有光。”
他話音落下,一道白光就穿透了天上的直播屏幕,它經由一朵朵云團,徑直射向了地面。
轟隆隆!
無論是現實世界,還是未來世界的人們,都感受到了一陣顫動。
盡管地震的幅度很大,但他們都穩穩站在了地面上,就好像這恐怖的地震完全沒有影響到他們一樣。
京城,主控室。
工作人員們緩緩站起身,神色復雜地看著周圍的人。
張揚從辦公室里走出來,他手里拿著半截煙頭,盡管神色十分憔悴,但他的臉上還是洋溢著興奮的喜悅。
他出來后,直接道。
“各位,我們成功了。”
原本平靜的主控室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這歡呼很快就因為地震的關系消失了。
轟隆隆!
張揚抬起頭,看到偌大的主控室天花板分成了兩個部分,向著左右退去。
一束光芒就這樣打在了他們身上。
張揚從來沒有感到陽光是這么的溫暖。
他走向大廳,看到了屏幕里的龍城姬甜。
因為夢魘死去的關系,兩個世界的聯系正在飛速減弱。
屏幕接連閃爍著雪花,他們之間的通話即將要中斷了。
“張處。”
龍城姬甜對張揚露出一抹微笑。
“我們新世界再見。”
張揚同樣回以微笑。
“新世界再見。”
同一時間,在龍國的各個角落里,都充斥著相同的話語。
“新世界再見。”
龍國人堅信,即便是在新的世界,他們還會重新遇到彼此。
而且,他們會在那里度過平靜的一生,絲毫不用擔心自己一覺睡去,還會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在一聲聲祝福聲里,人們逐漸化作了灰燼。
他們滿臉微笑地望著天空,滿心歡喜地迎接嶄新的世界。
熾烈的白光逐漸吞噬了整個天空。
翻騰的大地將世界的所有板塊碎裂。
這個世界的人們,化作點點星光,凝聚成了一粒光點。
這光點穿過了刺目的白光,劃過冰冷的夜空,在歷經了不知幾個世界的行程,終于來到了葉歡的手中。
葉歡珍而重之的捧著這粒光點,頭也不回道。
“開始吧。”
聽到這句話,身后的定量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抹璀璨的湛藍出現在了兩者接觸的地方。
它就像是一罐被打翻的顏料,沿著重力的弧線潑灑在了葉歡的身體上。
漸漸地,葉歡的皮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湛藍的星空。
這星空逐漸填滿了葉歡的身體。
就在它即將抹去葉歡五官的時候,定量道。
“舊日的葉歡已經死去了,你為新生的自己想好名字了嗎?”
葉歡搖了搖頭。
定量毫不意外:“無論如何,在久遠的未來,當人們察覺到你的存在后,你一定需要個新的名字。”
“到了那時再想也不遲。”
一個人形輪廓站在定量身邊,他沒有五官,身體里流淌著湛藍色的璀璨星空。
這輪廓本想就此離開,但頓了頓后,他又從夢魘的辦公室里,拿出了一個筆記本跟一支鋼筆。
從現在開始,他要開始寫日記了。
...
羊城,清晨,某個小區門口。
現在正是上班高峰期,小區門口堵滿了上下班的住戶。
一個手持筆記本的藍色人影穿過了嘈雜的人群,走進了這個小區。
這個人影身上充斥著閃爍的星星,然而根本沒人關注它。
穿過人群里,人影走進了某一棟樓里,隨后停在了三樓某一戶人家門前。
人影微微探身,它直接穿過了厚實的門板,來到了客廳里。
客廳中正傳來兩個人的爭吵。
“媽!我姐又把我的零食給藏起來了。”
一個男孩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緊接著就是一道不爽的女童聲。
“我明明是在開動你的腦筋,鍛煉你的思考能力,你怎么能隨便告狀呢?”
“順便跟你說一聲,大伯一家中午要來吃飯,媽媽早就出去買菜了,這個家里只有你跟我。”
說到后面的時候,女童的聲音已經充滿了寒意。
男孩的聲音顫抖起來。
“靠,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現在才說!”
說著,一大一小身影就在客廳里追逐了起來。
這是一對雙胞胎,姐姐叫陳妍,弟弟叫陳言。
他們的關系不是很好,整天都在吵鬧打架,不過每一次都是弟弟落敗。
藍色人影穿過二人,消失在了客廳里。
羊城大學,安靜的圖書館里。
藍色人影甫一出現,就坐在了桌子上。
在他的面前,有一個正專心看書的女孩,她垂著腦袋,披肩的長發披落在了桌子上。
藍色人影就這么靜靜看著她。
須臾,一道聲音從它身后傳來。
“溫婉,走了,去吃飯。”
藍色人影轉過頭,看到幾名女生正在圖書館門口等著她。
溫婉合上書,微笑道。
“好,我馬上來。”
目送著溫婉離去,藍色人影再次消失。
這一次,他來到了某戶人家的院子里。
一個耄耋老人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在他身后的屋子里,掛著不少勛章與獎杯。
這個老人叫做張揚,他的一生充實且精彩,回顧往昔,他沒有任何遺憾。
藍色人影坐在旁邊跟他曬了會兒太陽,隨后再次消失。
羊城,某條僻靜的街道上。
一輛豪華轎車停在路邊。
藍色人影直接穿過車門,坐了進去。
汽車的后座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女人。
年紀大的那位滿頭金發,看上去充滿了異國風情,毫無疑問,她并不是這個國家的原住民。
而靠在她身邊的,是一個恬靜的女孩,她望著車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女孩來自孤兒院,而這位金發女人剛剛收養了她。
沒人知道對方為什么會遠渡重洋,不遠萬里來收養一個異國的孤兒。
金發女人道:“你為什么不喜歡安琪兒這個名字呢?”
女孩喃喃道:“因為,我有自己的名字。”
金發女人冷笑起來:“給你取名字的那個人早就把你拋棄了,你還抱著這個名字做什么?”
她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重了一些,又糾正道。
“當然了,‘葉念念’這個名字也很好聽。”
女孩沉默不語。
須臾,她仰頭看向金發女人。
“媽媽,我可以同時擁有兩個名字嗎?”
性格極其強勢的金發女人被一聲‘媽媽’喊得六神無主。
很快,她撫摸著女孩的腦袋,微笑道。
“當然,無論你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的女兒。”
藍色人影目送著轎車離去,它歪著腦袋,似乎在對某些事情表示疑惑。
它在原地站了會兒,隨后掏出那個筆記本,簡單地記錄了幾下。
在它奮筆疾書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滿臉疲憊的男人從他身邊穿行而過。
向前走了幾步后,對方停下了腳步,隨后轉過頭,疑惑地看著藍色人影所在的地方。
藍色人影也看到了他,然后想起了對方的名字——葉歡。
確切地說,此人是葉歡的變體,當初他本應該成為葉歡的一部分,但輪到他的時候,儀式已經完成了。
它沒有想到,這個變體竟然從摩耶山的毀滅里活了下來,而且來到了這里。
藍色人影站在原地,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要...清除他的存在嗎?
藍色人影終究還是離開了。
它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它要在記憶消失之前,將自己的一切,記錄到這本日記上。
無論是自己的名字。
還是自己的弱點。
當藍色人影消失后,那個變體同樣收回了視線。
他向著前方,大步踏了出去。
...
很久很久很久之后的遙遠未來。
某個彌漫著霧氣的山谷中,傳來了凄厲的慘叫與絕望的嘶吼。
“那個東西來了,快!快點攔住它!”
“該死的,又有人死了,那個東西的‘規則’更加強大了。”
“眼睛,生路是它的眼睛!不要直視它的眼睛啊!”
“天啊,一共三十五個新人,短短半小時就死了二十多人,這到底是什么地獄啊!”
“別抱怨了,既然成為了公寓的租客,那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濃郁的霧氣里,傳來各種扭曲的人影。
由于死的人太多,這霧氣甚至被鮮血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霧氣的深處,某個石塊凹槽里,躺著一個滿是灰塵的筆記本。
這筆記本的封皮破破爛爛,很像是別人已經廢棄不用的雜物。
如果沒有意外,這東西將會跟尸體們一起埋葬在這不見天日的山谷里,成為它的一部分。
踏。
零碎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腳步聲的主人就停在了筆記本旁邊。
“讓我擔心了好久,總算找到你了。”
腳步聲的主人彎腰拾起了這筆記本,他鄭重地擦了擦封皮上面的污跡,微笑道。
“伙伴,讓我們一起來拯救這個瀕臨破碎的世界吧。”
一陣狂風吹拂而過,它吹散了霧氣,也吹開了筆記本的封皮。
敞開的扉頁上,只有一行清秀的字跡。
——歡迎來到食物鏈的頂點。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