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建邦點頭同意：＂可以，我這就讓人整理舊檔案，篩選一下，然后再組織起來。＂

于成民站起來說道：＂軍方情報這邊由我和黨建軍負責，咱們及時溝通，＂

陸建邦知道這是底線，軍方做事向來雷厲風行，和地方有很大的區別，所以分工協同才能事倍功半。

＂還有，陸局長，這次的任務你們公安這邊誰負責？＂

陸建邦和王國華不約而同的一指大寶：＂他！＂

＂什么？我？＂大寶都快哭了，這么大的任務，他的肩膀太小，扛不起來呀！

于成民點點頭：＂好，那以后我直接和小秦聯系。＂

＂等等！＂大寶急忙攔住，再不攔住，這副重擔真就要落在大寶身上了，

大寶的神情有七分凝重，三分委屈：＂幾位領導，你們不能把我架在火上烤，你們可以讓我做一些具體的工作，但是讓我負責？

不管是市局，還是分局的領導，都會不服氣，得罪了所有人，到時候即使是破了案，立了功，我還能在公安這個行業立足嗎？＂

于成民和黨建軍互相看了一眼，他們的工作特殊，權力極大，幾乎是涉及不到任何的人情世故，

因為只要是案件到了他們手，就已經是上升到了國家層面，沒有人敢動手腳了，

所以他們不理解大寶的顧慮，

陸建邦一下子醒悟了過來，他畢竟是軍人出身，完成上級下達的任務蓋過一切，況且以他的級別來說，也不怕得罪人，

但是大寶不一樣，大寶只是一個派出所的所長，才十九歲而已，這要是完成了任務立功授獎，即使那些領導和普通公安表面上不說，但以后會嫉妒大寶，大寶沒有了人緣，在公安部門怎么工作？

王國華也明白了，他們只想著怎么完成任務，忘了替大寶著想，

陸建邦有點尷尬，他雖然從來沒太覺得大外甥是仗了自己的勢，但是多多少少是有這方面的想法，

可是現在他才發覺，即使是沒有了他的庇護，憑著大寶立下的赫赫功勞，這個副處級也是可以拿到的，

反倒是陸建邦自己，憑著大寶出色的表現，在部里乃至市府之中，都能挺直腰板。

陸建邦走過去，拍著大寶的肩膀歉然地說道：＂對不起啊大寶，是大舅想的簡單了，這副擔子確實是難為你了。＂

王國華也說：＂還是我負責吧，我老王扛得住。＂

于成民和黨建軍也反應過來，雖然還是不以為然，但是也沒了剛才的想法。

于成民說道：＂有一個情況，兩天前，婁維新請了京華電燈公司董事總經理許言午，紡織廠的李維年，還有昔日的運輸大王傅清華，糧商高中和，茍世全，

到帽兒胡同37號打牌吃飯，這是婁家內部傳岀來的情報，后來高中和、茍世全中途急匆匆的就走了，

我們的人跟著他們，到了火扇營一個姓朱的人家，整整呆了兩個多小時才出來，

后來經我們調查，這個姓朱的人家原來是經營皮貨商行的，男主人朱文茂，46年以前的歷史不詳，但是公私合營以后，他很爽快地就把商行完全交了出來，

這種行為還曾獲得區里的嘉獎，朱文茂因此還在東城區政府里擔任干事…＂

＂糧商？高中和？茍世全？＂大寶沉吟了起來，這兩個人的名字他聽了很耳熟，他在記憶里搜尋了一下，

結果真的馬上就被搜了出來，這倆個人是投機分子，51年半島戰爭期間，他們通過各種手段，獲得了糧食供應商的身份，

他們不光從兩湖地區，購進了大批的陳糧，還在陳糧中摻沙子，戰爭結束后，他們的行為被曝了出來，

但是因為有若干高層干部摻與其中，這件事就是殺了兩個替罪羊，而后不了了之，

高中和茍世全大發國難財，京城里幾個最大的鬼市，他們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60年河北軍糧倒賣案事發，高中和、茍世全也被抓了起來，因為案情重大，上了內參，參與案件的十七人都被秘密處決，

其中級別最高的是河北某軍區的后勤主任段延年，

這件案子涉及到的人大多是政府和軍中的人，為了穩定，所以列為了保密，直到81年，才解除了保密協議，

大寶也曾看過這份內參，所以對高中和茍世全有印象，

＂怎么？這兩個人你聽說過？＂

大寶遲疑了一下點點頭：＂當時在四季青公社的時候，那個敵特桂永清曾經交待過，他在53年從高中和手里拿到過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我后來特意調查過，沒發現什么端倪，也就沒有報上來，

全京城的黑市，又被稱為鬼市，四城有八個，其中西城皇城根下的那個最大，現在全國都在鬧饑荒，而這個鬼市里糧食卻從沒有斷過，

我請了朋友暗中調查，趟了趟鬼市，發現這個糧食的源頭很有可能就是高中和、茍世全倆人…＂

大寶當然不能說實話，他怎么可能說自己是上輩子看了內參才知道的。

鬼市和黑市還是有區別的，黑市在某種程度上是政府默許的，而鬼市完全是非法的，

當時老京城人說鬼市，不能說去，也不能說上，更不能說逛，得說趟鬼市，這意思是水深水淺，水急水緩自己趟著試，摸著石頭過河，

朝陽門外的鬼市沿朝陽門城墻一字擺開，由北向南，最興旺時能擺出二里路去。

鬼市里賣什么的都有，但不分門別類。

出攤兒的誰來得早，誰先占地。老京城說鬼市，一是這里的東西有鬼，

假東西、來路不明的、非法的東西多，

二是鬼市也是凌晨天明前就開市，天剛剛一擦亮就像晨風吹霧一樣自然就散了，來無蹤去無影，有專人組織專人管理，這鬼市像荒地里的野蔥，誰也不知道怎么就長在那兒了，怎么就長那么大了。

鬼市里的交易方式是因為天黑，影影綽綽站著、蹲著好些人，也有人在腳前擺一馬燈，但燈捻都調得小小的，真像是走夜路過墳圈子看見的“鬼火”。

鬼市里很有講究，看貨不問貨，不能問哪兒來的？哪兒得的？看好一手錢一手貨，兩清以后轉身掉頭就可以不認賬。打眼不打眼是你自己的本事。看好以后再討價還價。那時候的人一般不在袖筒里捏手指頭，頂多是摘下頭上的瓜皮帽，扣在手上說事，一般都是湊在一起耳語為準，遠遠看去，倆人貼在一起跟接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