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頭咳嗽了幾聲,挺長時間沒抽煙了,偶爾抽煙,還是被嗆著了。
大長臉連忙把茶水端過來,老頭抿了兩口,這才壓住咳嗽。
“這個重機廠,是42年成立的,那是小鬼子占領閩都的第二年,這工廠都是在小鬼子監督下建起來的,老板叫鐘慶發,是南平人。
這個鐘老板胖胖的,和人說話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可是我們這些老人都知道,他的手段最狠了,凡屬是頂撞過他的人,最后都失蹤了。
有人說這是被鐘慶發派人給殺了,可誰也沒看到,再說了,那些年,死幾個人太正常了,只要給家屬一點點錢,這人哪,死都白死。
當時重機廠剛成立的時候,我就在那兒干鉗工,那時候整個廠子才一百多人,沒想到才過了三年,重機廠就成了千人的大廠。
有明白人都說這個鐘老板身后有小鬼子的背景,否則所有的店面都被小鬼子騷擾過,唯獨是鐘家的買賣,小鬼子連看都不看,這里面要是沒有貓膩的話,誰都不信。”
金海忍不住問道。
“這些問題建國以后都不查嗎?這太明顯了吧?”
老陳頭抽了一口煙,他苦笑的說道。
“領導,咱們閩南和別的地方都不一樣,咱們這兒十戶人家,得有八戶家里有人在對面,這要是查起來,整個閩南就剩不下幾個人了,所以政府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
金海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來中樞派這個工作組第一個就到了閩南,一定是有很深的用意,再一聯想到組長現在可以插手閩都的人事任命,金海仿佛明白了……
老陳頭繼續說道。
“建國以后,鐘慶發剛開始的時候就收斂了很多,他從小洋樓搬到了平房里,穿著也從西裝革履,換成了中山裝。
從那以后我們工人日子好過多了,直到公私合營,咱們工人才真正翻身做了主人。
本來開大會的時候說,國家派人來管理重機廠,而鐘慶發只負責分紅,剛開始的領導,還是不錯的,一心撲在管理工廠上,
直到有一天,廠里突然開大會,原來是領導都被換了,換上來韓雙明當廠長,劉玉河當書記,從這以后,廠里生產的重機,還有國家批給重機廠的鋼材,都被偷偷運到了碼頭,送到了海的那邊。”
大寶一手拄著下巴聽得入神,他見老陳頭停了下來,就開口問道。
“老人家這些情況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陳頭把煙頭摁滅,他滿臉堆笑。
“領導啊,這些個事兒我們這些老工人都知道,可知道又能怎么樣呢?咱們都是拖家帶口的,每個月掙點工資,養家糊口就行了,這樣的事人家當領導的都不關心,我們這樣的老家伙操那份閑心干嘛?”
大寶轉頭對金海說道。
“馬上去公安局一趟,我要鐘慶發所有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金海答應一聲,帶著陳懷文就出去了。
大寶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股濕冷的風撲面而來,盡管大寶已經寒暑不侵,但他在京城待習慣了,適應了干燥的氣候,對這種濕冷還是不習慣。
這個鐘慶發應該只是一個商人,誰上臺他巴結誰,如果真的是特務,那即使他把重機廠現在的領導都腐蝕了,那公安部門也不會放過他。
這閩南地處天涯海角,可謂是山高皇帝遠,再加上是對海那邊的前線,所以對中樞的文件陽奉陰違,大寶明白了老總為什么派他來這里開展工作,不就是要在這撕開一個口子嗎?
看來明天陳阿根,王秋菊二人的上任不會這么容易,大寶笑了,本來就不是正常的任命,不容易不是更好嗎?看看明天誰跳出來,誰跳出來就摁死誰,如果沒人跳出來也沒關系,不是還有個資本家鐘慶發嗎?
這五反不就是針對他這種人嗎?正好一起收拾。
他招手讓大長臉過來,大長臉趕緊快步走過來。
大寶想了想說道。
“你明天和王秋菊盡管正常去上任,現在的廠領導。肯定不會這么容易的把權力交出來,不過不要緊,你一定要硬氣起來,你是省組部親自任命的干部,就是閩都市組織部都拿你沒有辦法。
你不要怕,我明天親自去為你站臺,但是如果你畏手畏腳的,不敢去動那些壞分子,我也不會答應。”
大長臉是個很聰明的人,他連忙問道,
“首長,如果我要收拾這些人的話,需要到一個什么限度?”
大寶滿意的笑了,他拍了拍大長臉的肩膀,低聲在他耳邊說道。
“我送給你一句話,你要記住,對待同志們,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寒冬般嚴酷。你說,反對你當上廠長的人,對抗組織命令的人,他們是同志還是敵人?”
大長臉斬釘截鐵的說道。
“我明白了,首長,這些都是敵人,我明天要組織起全廠的職工,對他們進行批斗,從肉體上觸及靈魂。”
大寶哈哈大笑,連連拍巴掌,聰明人,這絕對是個絕頂聰明人,話不用說的太透,馬上就理解。
“還是我跟你說的那幾個要求,你一定要答應,不要牽連無辜,否則下一個我辦的人就是你。”
大長腿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他連忙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說道,
“首長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冤枉無辜的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大寶又低聲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
“那份任命名單,你和你父親商量商量,明天上午盡快落實,”
大寶命人將大長腿和老陳頭送了回去,他回到辦公室,撥通了電話,他把了解到的重機廠和鐘慶發的情況講了一遍,
謝部長聽完以后就只是不耐煩的說了一句。
“既然讓你去了閩南,自然什么事兒都由你做主,你該怎么動就怎么動,只要道理在咱們這兒,你就百無禁忌。”
大寶暗罵了一聲老狐貍,現在就連說話的順序里都暗含玄機,他先說的,你該怎么動就怎么動,然后再說要有道理,這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動完手以后,即使沒道理,也要創造出一個道理出來,
大寶罵罵咧咧的掛斷了電話,電話另一頭的謝部長笑的真像一個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