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縣城，晉西北縱隊司令部。


    針對日軍突然大舉增兵華北戰場的討論仍在熱烈的進行中。


    旅長說道：“也就是說，日本政府向華北大舉增兵七個師團，未必是沖著咱們三八六旅或者說晉西北縱隊來的，但是岡村寧次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一定會動用這些兵力順帶掃蕩咱們晉西北軍區，爭取將咱們晉西北縱隊吃掉，是這意思嗎？”


    “對，就是這意思。”王野說道，“岡村寧次肯定會這么干。”


    旅長道：“那么問題來了，你覺得岡村寧次會在什么時候動手？”


    王野道：“那得看華北方面軍什么時候籌集到足夠的作戰物資，如果作戰物資到位，明天他就可以向我們晉西北軍區發起進攻。”


    旅長道：“那么你覺得岡村寧次要多久才能籌集到作戰物資？”


    “這個可真不好說。”王野搖頭道，“按理說，華北方面軍并沒有太多的物資儲備，否則的話在之前的幾次掃蕩作戰中，第一軍的處境也不會這么的尷尬，但是我也絕不相信日軍大本營沒有儲備作戰物資。”


    李云龍不耐煩的道：“小王，你就直接說岡村寧次能不能弄得到足夠的作戰物資吧。”


    “團長，那得看日軍高層還有裕仁老鬼子是怎么想的。”王野道，“如果日軍大本營和裕仁老鬼子把太平洋戰場放在首位，那么岡村寧次頂多也就籌集到三到五個師團會戰份旳作戰物資，僅憑這點兒物資，那么別說是增兵七個師團，小日本就是增兵七十個師團也別想對咱們晉西北縱隊構成威脅。”


    “因為光有兵沒有作戰物資，根本沒什么卵用。”


    “七十萬端著刺刀的鬼子兵，也就七十萬頭豬，幾天也就殺光了。”


    頓了頓，王野又道：“但是如果日軍大本營和裕仁老鬼子將華北戰場和太平洋戰場擺在同等的位置，那么岡村寧次就極有可能籌集到十到二十個師團會戰份的物資物資，這樣的話咱們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什么？”旅長凜然道，“十到二十個師團會戰份的作戰物資？”


    李云龍、丁偉、孔捷還有趙剛等人也是面面相覷：“能有這么多？”


    王野道：“我估計日軍大本營這兩年至少儲備了五十個師團會戰份的作戰物資，否則他們絕沒有膽子發動太平洋戰爭。”


    這其實并不是估計，而是肯定。


    因為王野看過相關方面的史料，知道日軍在偷襲珍珠港之前備了足足五十個師團會戰份的作戰物資，考慮到日軍在席卷東南亞的戰爭之中幾乎沒有什么消耗，反而從漂軍以及陰軍手中繳獲了大量的物資，所以現在日軍大本營儲備的作戰物資應該沒有怎么減少，應該至少還有五十個師團會戰份。


    除此之外，關東軍至少也有三十個師團會戰份的作戰物資。


    所以說，日軍大本營如果真的鐵了心要在華北戰場發動一波大規模攻勢作戰，或者現在就發動打通大陸交通線的戰役，其實是完全有能力的。


    頓了頓，王野又道：“現在就看日軍高層對華北戰場怎么定位了。”


    如果是原來世界線，日軍高層肯定不會重視華北戰場，而只會把幾乎所有的作戰物資以及絕大部份精銳部隊投入到太平洋戰場。


    可問題是，現在世界線已經完全變了。


    由于他王野的出現，導致山西戰場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日軍高層能不能認識到山西戰場所面臨的嚴峻的局勢，沒人能知道，但是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是一定能看到的。


    所以，現在就看岡村寧次能不能說服日軍高層。


    旅長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有道是料敵以寬，如果這樣的話，我們就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我們就必須按照日軍高層將華北戰場定位為跟太平洋戰場一樣重要加以考慮，并以此為依據來進行備戰。”


    王野肅然道：“這樣的話，我們晉西北縱隊就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惡戰，這次惡戰的慘烈程度將會超乎所有人想象。”


    聽到這，所有人都神情一凜。


    馬源道：“會比水窯山之戰還慘烈？”


    王野道：“是的，會比水窯山之戰慘烈十倍。”


    丁偉道：“這樣的話，咱們就得做好兩手準備，首先立足于堅守，憑借有利條件盡可能殺敵日軍的有生力量，可一旦局勢惡化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我們也不死一味死守，當以保存有生力量為第一要務，該轉移還得轉移，該放棄還得放棄。”


    “是這個理。”李云龍和孔捷同時點頭，“主席說過，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咱們的兵力以及裝備都不及鬼子，不能一味的跟鬼子蠻干。”


    趙剛皺眉道：“可問題是，今時不同往日，以往咱們的根據地雖然也有工廠啥的，但是壇壇罐罐相對比較少，說放棄也就放棄了，但是現在咱們晉西北根據地卻已經建起了包括一家大型兵工廠在內的工業園區，已經具備了強大的兵工產能！”


    “而更糟糕的是，這些工廠的絕大部分機器設備都沒有辦法轉移。”


    頓了頓，又說道：“這時候如果放棄掉晉西北根據地，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邢志國現在分管的是后勤，對趙剛的話也是深有感觸，當下也是連連點頭：“是啊，現在兵工廠一天能夠復裝三萬發子彈以及一千發炮彈，一個月就能復裝一百萬發子彈以及三萬發炮彈哪，這些子彈和炮彈能干掉多少鬼子？所以絕對不能放棄晉西北根據地！”


    趙剛又接著說道：“而且晉西北根據地的經濟建設也搞得非常不錯，收的公糧不僅養活三萬正規軍綽綽有余，還有多余的糧食支援兄弟單位，更重要的是群眾基礎也好，這樣一個已經走上正規的根據地，要是輕易放棄掉就太可惜了。”


    在場的干部便分成了兩派，像李云龍、丁偉還有孔捷這樣的軍事主官堅決主張放棄，但是像趙剛、邢志國這樣的政工又或者后勤主官就主張堅守。


    旅長也是難以取舍，當下問王野道：“小王，有沒有可能把工廠提前轉移走？”


    王野道：“轉移當然不是問題，將工廠轉移到九公山、臥虎山又或者浮亮山，那都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想轉移到別的地方，那就很困難。”


    旅長道：“能不能把工廠轉移到陜甘寧邊區呢？”


    “旅長，這個我早就考慮過了。”王野嘆息道，“其實在興建萬馬渡工業園前，我就考慮過直接將所有的機器設備運往陜甘寧邊區然后設廠，然而殘酷的現實是，在我們的防區內沒有大型渡口，無法將設備運過河黃。”


    “要想把重達數噸甚至十幾噸的設備運過黃河，必須到晉南的大型渡口，或者到河套的水流平緩處，然而很遺憾的是，前往晉南必須從太原過，而前往河套的公路又必須得從大同經過，除非是先打下太原或者大同，否則別想把機器設備轉運到陜甘寧邊區。”


    旅長聞言也是長嘆了一聲，他其實早知道會是這答案，只是心存萬一之想。


    “好吧，那這個就不提了。”旅長嘆息了一聲，又問道，“那么就當下之局，你是主張死守呢？還是主張必要之時放棄？”


    “放棄，當然必須是放棄。”王野毫不猶豫道。


    聽到這，趙剛、邢志國等幾個干部便輕嘆一聲。


    看得出，旅長對王野的意見極為重視，連王野都主張放棄根據地，那么這件事情就基本成為定局了。


    頓了頓，王野又說道：“道理很簡單，假如岡村寧次真的調集了五個師團以上的重兵集團前來掃蕩，其中還包括第1師團這樣的重裝師團，那么無論我們怎么守，晉西北根據地最終都一定會失守的，這個結果不會有懸念。”


    “但是，在最終放棄晉西北根據地之前，”


    “我們必須將晉西北根據地的潛力發揮到極致！”


    “我們必須得利用晉西北的有利地形，以及晉西北兵工廠復裝的彈藥，給予日軍以盡可能多的殺傷，總而言之一句話，晉西北根據地可以放棄，但是日軍如果不付出五倍甚至十倍的慘重傷亡，就休想踏入晉西北根據地半步！”


    聽到這，旅長便下定決心，沉聲道：“那就按照這個意見制定作戰方案，然后上報師部及總部機關請求上級首長批準。”


    ……


    “是！”王野答應一聲，正要轉身離開時，李俠匆匆進來。


    “隊長。”李俠報告道，“一分區的司令部剛剛打來了電話，說駐守大同的日軍正在頻繁調動，有日軍開往綏遠方向，也有日軍從張家口方向開來大同，甚至還有一部分日軍前出到了英縣地界，與我一分區的地方武裝發生了小規模交火，不過，在我一分區的主力趕往增援之后，日軍便縮回英縣與大同的邊界處，開開始搶修防御工事。”


    丁偉道：“這是日軍大戰前的常規操作，通過繁頻的兵力調動來混淆視聽，擾亂我們的判斷，掩蓋他們的真實意圖。”


    孔捷道：“娘的，這就開始了嗎？”


    李云龍也是罵道：“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就這么急著投胎嗎？”


    王野也是暗暗心驚，日軍這么快就要開始掃蕩晉西北根據地，倒真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為怎么也得準備數日。


    更讓王野心驚的是，之前竟然毫無征兆。


    岡村寧次竟然在不動聲色之間就完成了戰前的所有準備工作？


    就在王野驚疑不定之際，又一個電訊兵匆匆走進來，將一紙電報遞給王野。


    看完這份電報之后，王野卻是松了口氣，笑著說道：“我就說嘛，岡村寧次又不是天神下凡，怎么可能這么快做好戰備工作，呵呵。”


    旅長道：“小王，大同日軍到底怎么回事？”


    王野揚了揚手中電報，說道：“這是一二零師發來的電報，他們距離日軍更近，對日軍的動向看得更清楚，據他們判斷，大同日軍的異動只是整個駐蒙軍的動作的一部分，現在整個駐蒙軍都已經動起來了，而且駐蒙軍大概率是沖著綏軍去的。”


    “綏軍？”孔捷說道，“娘的，這我可就看不懂了，鬼子怎么又沖著綏軍去了？”


    丁偉目光一閃，說道：“依我看，駐蒙軍表面上是沖著綏軍，其實還是沖著咱們晉西北縱隊而來的。”


    孔捷道：“老丁，你這話怎么說？”


    丁偉道：“因為咱們晉西北根據地的背后就是河套，是綏軍的防區，綏軍跟咱們八路軍的關系又好，所以鬼子是擔心咱們在關鍵時刻渡過黃河從綏軍防區突圍，所以才要提前趕走綏軍，奪取河套地區，這樣才能完成對咱們的四面合圍！”


    王野道：“我贊同丁團長的意見，岡村寧次在為后面的大掃蕩做準備。”


    李云龍嘿然說道：“這么說，岡村寧次這個老鬼子可是夠狠的，他是不想給咱們晉西北縱隊留下一點活路啊！”


    頓了頓，又說道：“不過這老鬼子似乎忘了，咱老李突圍從不走后門，老子最喜歡的就是正面突圍，這次少不得要讓老鬼子嘗嘗坂田信哲的滋味。”


    “老李，你不吹牛能死啊。”孔捷沒好氣道，“蒼云嶺的那次只是僥幸。”


    “僥幸？”李云龍哼聲道，“孔二愣子我跟你說，蒼云嶺那次還真不是僥幸，那就是咱老李的本事。”


    “行了，都給我閉嘴。”旅長打斷兩人的爭吵，又道，“我命令，各支隊立刻做好戰斗準備，隨時準備西渡黃河支援綏軍。”


    “是！”丁偉三人轟然應喏。


    ……


    重慶，黃山官邸云岫樓。


    國防部長白健生、軍政部長何敬之、軍令部長徐次宸以及軍訓部長陳辭修等高級將領也已經先后趕到云岫樓。


    日軍駐蒙軍要對綏軍發起大舉進攻，這可不是小事。


    不過真正著急的恐怕就只有常凱申，因為白健生是桂系干將，徐次宸是晉軍老人，何敬之是留日士官系首腦，陳辭修是土木系大佬，他們都不會在意綏軍的死活，也沒辦法代入常凱申死保綏軍的心境。


    常凱申死保綏軍，既是為了平衡閻西山，更是為了在華北留一個楔子！


    要是連綏軍這個楔子都讓日本人給拔掉，那國軍在華北的影響力真就微乎其微了，將來抗戰勝后，豈非整個華北都要落入共黨之手？


    這樣的局面，是常凱申斷然不能接受的。


    而事實上，也正是綏軍這枚楔子的存在，才使得解放戰爭時，原本形勢最好的華北反而進展最為緩慢，平津戰役還是靠著東野進關才最終打贏。


    不得不說，在力挺綏軍這一點上常凱申是做對了的。


    待一眾幕僚和高級將領到齊之后，常凱申道：“諸位，華北日軍已經亮出了獠牙，綏軍已經危在旦夕，綏軍之存亡關乎著二戰區之安危，二戰區的安危則關乎著關中的安危，而關中的安危又關乎著漢中巴蜀的安危，更關乎著黨國的安危！”


    說此一頓，又道：“所以綏遠不容有失，綏軍不容有失，諸位如有什么好的建議，還請務必不吝賜教，黨國會感謝你們的建言獻策。”


    常凱申說完之后，會議室卻陷入一片沉寂。


    見沒有人肯說完，常凱申便只能點名：“健生，你說說。”


    白健生無奈的道：“綏軍孤懸塞外邊陲，原本就是孤軍，且不說各戰區相隔遙遠，縱然調兵救援也是來不及，更何況各戰區本就戰事吃緊，想調兵也是無兵可調哪，就比如說坐鎮關中的胡宗南第一軍，因為要扼守黃河防線，又豈敢輕動啊？”


    常凱申黑著臉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綏軍被日軍吃掉嗎？”


    “委員長，傅宜生乃是名將，日軍未必就能吃得掉綏軍。”白健生擺擺手，又道，“如果委員長實在想搬救兵，那恐怕只能找八路軍了，八路軍一二零師主力以及三八六旅就在綏遠附近不遠，這可是兩支精銳之師。”


    常凱申臉色垮下來，沉聲道：“一二零師和三八六旅么？”


    這倒的確是兩支精銳之師，尤其是三八六旅，更是一等一能打硬仗的部隊，可問題是這兩支部隊能聽他常凱申的招呼？


    白健生道：“試試嘛，沒準八路軍愿意幫忙呢？”


    常凱申揉了揉眉心，沉聲道：“附近難道就沒有我們的部隊了嗎？”


    白健生哂然一笑說：“閻百川的晉軍倒是離得不怎么遠，問題是，晉軍現在還能剩下多少戰斗力？還能北上救援綏軍嗎？”


    這個時候，陳布雷忽然說道：“黨國在晉西北倒還有一支軍隊，獨九十四旅。”


    “噢對對。”常凱申如夢方醒，一拍雙手說道，“我竟然忘了獨九十四旅就在晉西北，離綏遠僅僅只有咫尺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