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沒說幾句話，周蕓晚就借口離開了。
窗邊再次只剩下沈宴祥一個人。
他撥動著香煙盒的邊緣，打算再抽一根就回房，可心里莫名地很是煩躁，讓他連抽煙的心情都沒有了。
有了孩子后，他就很少抽煙了。
可最近，煙癮又被勾了起來，一盒接一盒，比年輕的時候抽得還兇。
沈宴祥凝望著遠處黑暗的天空，濃黑如墨的雙眸，蕩漾著陰郁晦澀的情緒。
他跟吳儀是因為酒后意外在一起的。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吳儀還是個剛畢業的青澀大學生，雖然不成熟，業務能力也不算特別突出，但是卻很會看眼色，所以他留下了她。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吳儀會喜歡上他。
年紀不大的小女生，有什么心思都寫在臉上，他幾乎是一眼就能看穿她自認為藏得很好的那份喜歡。
他第一反應就是麻煩。
可那個時候他正處在事業上升期，他不想再花時間另外尋找和培養一名新的秘書。
正巧她用著還算趁手，所以他選擇對這份心意視而不見，但是他沒料到一年后會發生那樣的事。
那次的酒局上，全是些官場上圓滑世故的老狐貍。
其中一個看吳儀年輕漂亮，就一個勁兒地想辦法給她灌酒，他分身乏術，本想放任不管，多喝點酒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可她偏偏用一雙帶著水光的眸子看他，似是在無聲求他。
他自認心硬如石，但是那一瞬間，卻像是被什么給蠱惑可一般，主動替她擋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可分明，擋酒是秘書的職責。
他不冷靜的后果可想而知，頭一次喝到爛醉如泥。
酒后亂性，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吳儀明明是清醒的，可是她卻沒有及時止損，反而因為一己私欲，主動獻吻，爬上他的床，還懷上了他的孩子，讓他們不得不結婚。
說實話，他對吳儀是有怨的。
所以婚后他有意疏遠她，除了基本的丈夫職責，別的他不想給。
吳儀多么有眼力見的一個人，肯定看出了他的態度，竭力配合著他當一個什么都不過問的好妻子。
看著吳儀為孩子操勞，為這個家付出，他不是沒有過動容，所以當初在決定要不要去海市的時候，他特意問了她的想法。
只要她說一句她不想他去那么遠的地方，哪怕用孩子來約束他，他都不會去，可她沒有，反而懂事知禮地表示支持他的事業。
分隔兩地后，他便將精力全部投入到事業當中，一步一步爬到了他現在的位置。
金錢和權力，全都有了。
可是家庭卻面臨著支離破碎。
他起初以為對方在無理取鬧，他放下身段哄一哄吳儀就會回來，畢竟吳儀多喜歡他啊，接近十年的喜歡，怎么可能輕易放下呢？
而且她怎么離得開他？金錢、地位、還有孩子……
可是這近乎一年的糾纏，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她是真的不喜歡他了，不要他了。
她離開他，越來越好，在她喜歡的領域發光發熱，甚至有了真心互相喜歡的人……
想到陪伴在她身邊的那個男人，沈宴祥猛地捏碎了手里的香煙盒，歪七扭八，逐漸變得猙獰可怖，一如他現在的神情。
他咬緊牙關，金框眼鏡后的黑眸緊閉，指尖都在無意識地顫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忽地自嘲一笑。
原來當手里的籌碼全都失效后，所有的手段都會變得那么可笑。
吳儀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再困住她不放，就太不是個東西了。
離婚，是對她而言，最好的決定。
寒冷的冬風蕭瑟，呼哧呼哧，一下下拍打著沒關緊的窗戶。
窗邊，空無一人，只剩下一縷殘存的煙灰。
*
時間飛速流逝，農歷臘月十三，適合結婚的好日子。
一大早家屬院就熱鬧了起來，沈家里里外外都圍滿了親戚和賓客，吵吵嚷嚷著要一睹新娘子的風采，但無奈門外有伴娘守著，誰都進不去。
“都散開，散開。”
邢昭玲穿著粉色的伴娘服，撥開人群擠進大門，和里面的人對了暗號后，才被放了進去。
門外的人連新娘的裙邊都沒看見，不由可惜得連連嘖聲。
邢昭玲氣喘吁吁地走進屋子里，和孫曼婷打了個招呼后，就笑著對坐在床上的人兒說道：“快別睡了，沈二哥他們馬上就到了。”
周蕓晚緊閉的雙眸眨了眨，打了個哈欠道：“是嗎？”
邢昭玲瞧著她一副睡眼迷離的樣子，揶揄了一句：“我只見過緊張到睡不著的新娘，也沒見過會在自己的婚禮上打瞌睡的新娘，晚晚，也就只有你才干得出來這種事了。”
孫曼婷聽到這句話，捂著嘴偷笑。
“那還不是因為昨天晚上太興奮了嗎？”聞言，周蕓晚委屈地嘟了嘟嘴，說著，她又打了個哈欠：“啊不行，真的困。”
邢昭玲說道：“你就不能晚上再睡嗎？”
周蕓晚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一旁的趙彤補充了一句：“玲玲，你就體諒一下她吧，晚上她怕是沒時間睡。”
趙彤也是結了婚的，此話一出，周蕓晚雙頰紅了紅，立馬就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可不是嘛，晚上要洞房花燭，哪里有時間睡？
過來人都聽得懂趙彤的玩笑，可是邢昭玲和孫曼婷都是沒結過婚的，哪里聽得懂，一個個臉上都露出疑惑的表情，甚至還在追問趙彤是什么意思。
周蕓晚不免嗔了趙彤一眼：“你可別帶壞小孩子。”
趙彤吐了吐舌頭，隨便扯了個慌應付過去，忽地看到了什么，伸手幫她理了理胸前的大紅花，上面還用紅紙黑字寫了周蕓晚的名字。
周蕓晚順著她的動作，低頭看了眼胸前這朵又土又丑的大紅花，這是這個年代的特色，是新娘和新郎結婚時必須佩戴的裝飾，象征喜慶。
寓意好，丑就丑點吧。
周蕓晚這么想著，一抬頭卻發現趙彤正目不轉睛盯著她看，沒一會兒，就聽到她笑著說：“我之前的話沒說錯，晚晚，你真是我見過最好看的新娘子，等會兒不得把你家沈教授給迷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