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平日里以智者自居,將辯論視為生命的教派成員,此刻一個個面如死灰,眼神渙散,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他們引以為傲的邏輯體系、哲學思想,在寧陌那簡單粗暴的“生活智慧論”面前,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可笑。
“他……他說的好有道理……”
“是啊……我們辯論了一輩子,可我妻子還是嫌我賺的錢不夠買一條新裙子……”
“隔壁鐵匠鋪的赫菲斯,雖然一個大字不識,但他打的劍,是全雅典最鋒利的。這難道……不也是一種智慧嗎?”
臺下的信徒們開始竊竊私語,他們看向?qū)幠暗难凵瘢呀?jīng)從最初的敵視和不屑,轉(zhuǎn)變成了困惑、迷茫,甚至有一絲……認同?
高臺之上,那幾位“真理導師”更是如遭雷擊。山羊胡老者泰格里斯捂著胸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感覺自己的心臟病都快犯了。而那個眼神銳利的中年辯手阿基米德,則死死地盯著寧陌,嘴唇哆嗦著,想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引以為傲的邏輯鏈條,早已被對方那不講道理的“杠精”邏輯給砸得稀碎,根本組織不起任何有效的語言。
整個“真理辯論賽”,在寧陌的強勢介入下,已經(jīng)名存實亡。一場本應是智慧與榮耀的盛會,硬生生被他攪成了一場大型的自我懷疑與懷疑人生的現(xiàn)場。
就在這片詭異的沉寂之中,一股神圣而威嚴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帕特農(nóng)神廟的最高處,降臨了。
那氣息,清冷、高遠、充滿了秩序與法則的威嚴,仿佛是智慧本身,降臨到了凡間。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敬畏,他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議論,紛紛跪伏在地,朝著神廟的方向,行以最虔誠的五體投地大禮。
“是圣女殿下!”
“圣女殿下降臨了!”
“贊美偉大的雅典娜!贊美圣女殿下!”
狂熱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驅(qū)散了剛才的迷茫與困惑,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盲目、更加堅定的信仰。
寧陌挑了挑眉,抬頭望去。
只見神廟的頂端,一道散發(fā)著柔和金光的窈窕身影,正緩緩地、一步步地,從虛空中走下。
她身著一襲潔白無瑕的希臘式長裙,裙擺之上,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繁復而玄奧的符文。她有著一頭如同月光般柔順的銀色長發(fā),肌膚勝雪,五官精致得如同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找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她的眼眸,是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湛藍色,仿佛蘊藏著宇宙間所有的知識與真理。當她的目光掃過全場時,所有被她注視的人,都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徹底看穿,一切的謊言與愚昧,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
她,便是“圣橄欖枝”教派的最高領(lǐng)袖,被信徒們尊稱為“雅典娜在人間行走”的圣女。
但寧陌卻敏銳地察覺到,在這神圣高潔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股極其偏執(zhí)、甚至可以說是瘋狂的意志。這并非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個體,更像是一個……承載了某種強大意志的完美容器。
雅典娜的瘋狂意志投影!
寧陌心中瞬間了然。
圣女的腳步,最終停在了高臺之上,她那雙不帶任何感情的湛藍色眼眸,落在了寧陌的身上。
“無知的異鄉(xiāng)人。”她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清冷如山巔的冰雪,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每一個音節(jié),都仿佛蘊含著法則的力量,直接在人的靈魂深處回響,“你用你那淺薄而混亂的言語,玷污了神圣的真理,動搖了凡人的信仰。此乃……重罪。”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充滿了“秩序”與“邏輯”的恐怖威壓,如同山岳般朝著寧陌當頭壓下!這股威壓,并非單純的力量壓制,而是一種法則層面的“定義”!
在她的“神言”之下,寧陌的行為,被直接定義為了“罪”!
尋常人若是被這股威壓籠罩,恐怕立刻就會心神失守,陷入無盡的自我否定與懺悔之中,最終跪地求饒,任由處置。
然而,寧陌只是撇了撇嘴,掏了掏耳朵。
“罪?什么罪?”他懶洋洋地說道,“我剛才說的,哪一句不是實話?難道你們的面包很好吃?還是說阿克蒙德大叔家的屋頂不漏水?”
圣女的眉頭,第一次微微蹙起。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智慧神言”,對眼前這個男人,似乎……沒有效果?
“強詞奪理。”圣女的聲音依舊冰冷,“真理,是唯一的,是至高的,不容任何凡俗的邏輯所玷污。吾主雅典娜的智慧,便是構(gòu)筑這個世界的基礎法則。你否定它,便是在否定世界本身。”
“智慧法則第一條:存在即合理。”圣女緩緩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枚散發(fā)著金色光芒的玄奧符文,“你的存在,攪亂了此地的秩序,帶來了混亂。因此,你的‘合理性’,將被剝奪。你將被法則所遺棄,化為虛無。”
這是“智慧神言”中最恐怖的殺招之一——【法則除名】!直接從世界的底層邏輯上,抹去一個人的存在!
面對這足以讓任何大宗師都感到絕望的攻擊,寧陌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恐懼。
他反而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一臉誠懇地說道:“你說的都對。”
圣女指尖的動作微微一頓,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寧陌繼續(xù)說道:“真的,我完全同意你的觀點。存在即合理,我攪亂了秩序,所以我的合理性應該被剝奪。這個邏輯鏈條,完美無缺,無懈可擊,充滿了智慧的光輝,我聽了都想給你鼓掌。”
臺下的信徒們聞言,都愣住了。這個剛才還囂張無比的異端,怎么突然就認慫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寧陌即將屈服的剎那,他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古怪的、充滿了同情的表情。
“但是,”他看著圣女,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我有一個問題,憋在心里很久了,不問出來,我怕我被法則除名了都死不瞑目。”
“什么問題?”圣女下意識地問道。
寧陌深吸一口氣,用一種悲天憫人的、仿佛在探討宇宙終極奧秘的語氣,鄭重其事地問道:
“你媽做的飯,是不是真的……很難吃啊?”
“……”
整個帕特農(nóng)神廟廣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寧陌,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在如此神圣、如此莊嚴、如此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這個男人,竟然會問出如此……離譜、如此無厘頭、如此……具有毀滅性的問題!
圣女那張完美無瑕的、如同冰雕般的臉龐,也徹底僵住了。
她那雙蘊藏著宇宙真理的湛藍色眼眸,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那是一種……混雜著茫然、錯愕、憤怒,以及……邏輯處理器過載即將燒毀的混亂光芒!
“你……說……什么?”她一字一頓地問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說,你媽做的飯,是不是很難吃?”寧陌重復了一遍,還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你看你,年紀輕輕,就一副看破紅塵、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整天板著個臉,說的話一套一套的,不是什么‘法則’就是什么‘真理’,一點生活氣息都沒有。這通常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天生性冷淡,要么……就是童年有陰影,尤其是飲食方面的陰影。我猜,你媽肯定是個黑暗料理界的大神,從小給你吃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導致你對‘生活’這個概念,產(chǎn)生了嚴重的心理抵觸。所以你才會逃避現(xiàn)實,躲進這種虛無縹緲的‘智慧’里,對不對?”
寧陌的這一番“分析”,有理有據(jù),邏輯自洽,甚至還帶上了幾分人文關(guān)懷的色彩。
但聽在圣女的耳中,卻不亞于億萬道九天神雷,同時轟擊在她的神魂本源之上!
她那由純粹“智慧”與“秩序”法則構(gòu)筑的神格,在這一刻,徹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她的法則,可以計算出星辰的軌跡,可以定義萬物的存在,可以審判世間的罪惡。
但是,它計算不出……“媽媽做的飯到底好不好吃”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它沒有“媽媽”!它甚至沒有“味覺”!
寧陌的這個問題,完全超出了她法則的運算范圍!這是一個無法被定義、無法被邏輯所解釋的、充滿了人間煙-火氣的“無賴”問題!
“我……我沒有……媽媽……”圣女的眼神開始渙散,她指尖那枚即將成型的【法則除名】符文,也開始劇烈地閃爍,變得極不穩(wěn)定。
“你看你看,一提到你媽,你就情緒激動,神力都紊亂了。”寧陌痛心疾首地說道,“我就說吧,肯定是被我說中了!可憐的孩子,來,跟叔叔說說,你媽是不是最喜歡做仰望星空派?”
“不……不是……我……”圣女感覺自己的神魂都要被撕裂了。
她那引以為傲的“智慧神言”,在“你媽做的飯真難吃”這句無賴邏輯的降維打擊之下,徹底……崩潰了!
“轟——!”
一聲巨響,并非來自外界,而是來自圣女的體內(nèi)!
她周身那柔和的金色智慧之光,在這一刻轟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滿了暴戾、瘋狂、嗜血與毀滅欲望的……血紅色光芒!
“啊——!”
圣女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尖嘯,那雙湛藍色的智慧眼眸,瞬間被無盡的血紅所取代!
雅典娜的瘋狂意志投影,其“智慧”的一面,在寧陌的無賴邏輯攻擊下,當場崩潰!
而她“戰(zhàn)爭”的一面,徹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