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倫佐臉上的微笑凝固了,如同被極地寒風瞬間凍結的湖面。然后,那冰層寸寸龜裂,裂痕之下,不再是優雅與從容,而是某種被冒犯了神圣領域的、冰冷刺骨的殺意。
他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鼓起了掌。
“啪……啪……啪……”
空洞的掌聲在死寂的廢墟中回蕩,顯得異常詭異。
“精彩絕倫的辯駁,寧陌先生。”洛倫佐的聲音輕柔得像魔鬼的耳語,但每個字都淬著劇毒,“你成功地用我最欣賞的‘價值’理論,將你自己……變成了一件毫無價值的‘不良資產’。你以為這是你的勝利嗎?”
他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銀質手杖杖首,那顆黑曜石內部仿佛有星云在坍縮,散發出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
“不,你錯了。一件藏品最大的價值,在于它‘存在’。而你,卻試圖論證自己‘歸零’的合理性。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我將親自出手,不是為了‘收購’你,而是要對你進行最徹底的……**價值剝離**!”
話音未落,洛倫佐手中的【赫爾墨斯的權衡】并未頓地,而是被他輕輕舉起,杖尖對準了寧陌。
一股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法則之力,如無形的寒潮,瞬間籠罩了寧陌。
這一次,不是誘導,不是權衡,而是一種更為根本、更為恐怖的攻擊——**否定**!
【赫爾墨斯的權衡】的本質,是衡量萬物的“價值”。此刻在洛倫佐的暴怒之下,這件神器的權能被扭曲到了極致。它不再去衡量寧陌的價值是正是負,而是直接向他的存在本身,施加了一個“價值為零”的法則定義!
一瞬間,寧陌感覺自己存在的根基被撼動了。
他的意志、他的智慧、他的記憶、他所有的掙扎與榮耀……仿佛都被放在了一個無形的天平上,而天平的另一端,是虛無。天平毫不猶豫地、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沉向了“虛無”那一頭。
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如同黑洞般在他的神魂深處炸開!
他感覺自己正在“褪色”。不是身體上的,而是概念上的。他存在的“意義”正在被強行抹去,他的人格、他的自我認知,都在這股蠻不講理的法則之力下,被迅速消解,仿佛一張畫被浸入了強酸,所有的色彩與線條都在嘶嘶作響中化為烏有。
這是一種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讓你在清醒中,眼睜睜看著“自己”這個概念,被從宇宙中徹底抹除!
然而,洛倫佐算錯了一件事。
如今的寧陌,其“價值”的根基,早已不完全屬于他自己。
就在他的自我認知即將徹底崩塌的剎那,他識海深處,三股至高無上的神性,感受到了這股來自外界的、對它們宿主最根本的“否定”!
這是對神靈的挑釁!
“嗡——!”
第一聲轟鳴,源自那枚代表著“秩序”與“邏輯”的【智慧的橄欖葉】!它驟然爆發出萬丈金光,在寧陌即將消散的意識中,強行構建起一座由無數邏輯公理組成的宏偉神殿!
“我思,故我在!”
“凡存在,必有其理!”
“價值,是邏輯定義的產物!”
古老而威嚴的意念回蕩開來。智慧的神性拒絕承認這種毫無邏輯的“歸零”,它試圖用最嚴謹的定義,重新錨定寧陌的“存在”與“價值”!
但,它的神殿剛剛落成,另一股更加詭異的力量便從內部將其瓦解!
代表著“真實”與“解構”的【真理之眼】,爆發出死寂的灰白光芒。在它的“凝視”下,那座由邏輯構筑的宏偉神殿,其“概念”本身就是一種虛假的“表象”!
“‘思考’只是神經元脈沖,‘存在’只是粒子聚合,‘價值’只是虛無的定義!”
“剝離表象,回歸本質!一切皆為虛無!”
【真理之眼】的力量,竟在某種程度上,與洛倫佐的“價值剝離”產生了共鳴!它無情地將【智慧的橄欖葉】所定義的一切,統統解構成最原始、最冰冷、不具備任何意義的本源信息!
一場關于“存在”與“虛無”的法則戰爭,在寧陌的識海內爆發!
然而,這還不是結束!
就在“智慧”被“真實”所否定,寧陌的存在即將再次跌入深淵的瞬間,第三股力量,以一種狂野而奔放的姿態,悍然介入!
那枚象征著“創造”與“可能”的【創造的齒輪】,開始以逆轉時空般的速度瘋狂旋轉!
它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
“虛無,是創造的土壤!本源,是塑造的基石!”
“我,定義未來!”
它沒有去否定“智慧”的邏輯,也沒有去反駁“真實”的虛無。而是以一種更加霸道的方式,將那被【真理之眼】解構出的“本源信息”當做材料,以【智慧的橄欖葉】提供的“邏輯框架”作為藍圖,開始進行一次前所未有的……**重新創造**!
如果說,洛倫佐是要將寧陌歸于“零”。
那么【創造的齒輪】,就是要從“零”之中,創造出“無限”!
“啊……呃啊啊啊啊——!”
寧陌發出了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吼。
他的意識被撕裂成了三份!
他時而感覺自己是至高的智者,用邏輯洞悉宇宙;時而又感覺自己是卑微的塵埃,看透了萬物的虛無;下一秒,他又化身為創世的神祇,手中掌握著無限的可能!
三種截然不同,甚至根本對立的“自我認知”,在他的體內瘋狂地沖突、切換、覆蓋!
他的身體開始出現詭異的變化。皮膚時而變得如黃金般璀璨,流淌著理性的光輝;時而又變得灰敗透明,仿佛隨時會分解成粒子;時而又在體表燃起五彩斑斕的創造之火,衍生出無數奇妙的符文又瞬間寂滅。
“這……這是什么?!”
洛倫佐臉上的冷酷第一次被駭然所取代。他能感覺到,寧陌體內那三股力量的層次,每一股都不遜色于他手中的【赫爾墨斯的權衡】,甚至……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他非但沒能“剝離”寧陌的價值,反而像一根導火索,點燃了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神性熔爐!
他下意識地想要后退,切斷法則的連接。
但,已經太晚了。
寧陌體內,那場關于“我是誰”的終極戰爭,已經攀升到了頂點。智慧、真實、創造,三股至高的神性再也無法在凡人的軀殼中共存。
它們沒有分出勝負,而是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撞在了一起!
轟——!!!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
一股無法被定義、無法被理解的混沌風暴,以寧陌為中心,轟然席卷開來!
那是一片連法則都被扭曲、連概念都被混淆的絕對領域。在這片風暴之中,“存在”與“虛無”失去了界限,“邏輯”與“瘋狂”融為一體,“創造”與“毀滅”同時發生。
法則風暴,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