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是真不想出風頭。
他原本以為就是單純來參加慶功宴，在王爺面前露露面，然后就回山寨繼續操練山賊，沒有想到現在變成了問答場面。
瞬間覺得古人的宴會真是沒意思，吃吃喝喝，看看歌舞不挺好，搞什么問答啊。
蕭芷若指名道姓讓他說，頓時全場的目光又聚集在了裴云身上。
謝辰忍不住就想要懟裴云，“一眾校尉都沒有什么好的對策，他一個小小千戶能有什么良策，我看郡主你是問錯人了。”
謝昭運臉皮抽搐了一下，覺得老弟太不長記性了，才剛剛被裴云打了臉，就又去招惹。
其他士族公子都沒有開口，就你去懟裴云，他知道謝辰心里對裴云有氣，接連輸了兩場，以謝辰這心高氣傲的性格肯定受不了。
但也用不著這么針鋒相對吧，就因為郡主點名讓裴云作答，你就不爽了？
謝昭運搖了搖頭，自己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氣量有些小了。
不過他也沒覺得裴云能說出些什么來，要不然早就說了，這可是在王爺面前露臉的好時機，沒見那些校尉都爭先開口嗎？
真要裴云有什么好辦法，還會藏著掖著？因此也不覺得謝辰這次會被打臉。
裴云原本想敷衍一下就算了，但聽謝辰這么說，頓時精神了。
嘿！我這暴脾氣。
這小子不懟自己心里不舒服是吧，原本到嘴的敷衍話也變了。
“對于南蠻之患，我還確實有一策。”裴云說著清了清嗓子。
“只要和南蠻通商，定蠻就不是問題。”
此話一出，現場死寂一片，就連蕭丞也眉眼直跳，覺得裴云這是在作死啊。
謝辰更是大笑著站了起來，眼中有著興奮之色，指著裴云道：“裴云，你好大的膽子，朝廷明令禁止和南蠻通商，你竟敢公然違逆，莫非是想勾結蠻族，圖謀不軌！”
此話一出，哪怕是冷清秋都猛然抬起了頭。
蕭芷若更是花容變色，她是想聽聽裴云的意見，但也沒有想到對方言辭如此大膽。
和南蠻通商的話這要是傳出去，輕則坐牢，重則可是要殺頭的。
哪怕是蕭丞也不敢在這種立場上打馬虎眼。
蕭芷若心里不由急了，她對裴云還是很欣賞的，特別是第一題的問答，讓她感覺像是找到了知己，都怪自己，為什么非要點名讓他作答，明明裴云都沒吭聲的。
這要是害死了他，自己良心能安嗎？
她看向裴云，卻見對方神態從容，沒有絲毫慌亂，不由更加佩服裴云的氣度，都這個時候了還這么冷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啊。
裴云見廳中眾人看著自己，特別是謝辰一臉幸災樂禍的樣子，不由笑道：“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看來確實是嫉妒我，不過我要說你高興得有點早了。”
謝辰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說出什么花來。”
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宴會結束就給父親寫信，就算王爺想給裴云撐腰都沒門。
裴云不慌不忙地道：“我說和南蠻通商只是一個概述，具體手段便是以利益誘之，以文化同之。”
“不知諸位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窮山惡水出刁民，南蠻的情況現在就是如此，封鎖貿易，不斷打壓，讓他們越來越窮，當窮的只剩下命了，他們就會來搶，而且是拼命的搶。”
“他們沒有錢財，沒有產業，派軍隊圍剿，他們直接就跑，沒有什么牽掛，軍隊一走，又再回來，這也是為何屢剿無功。”
“利益誘之，就是和他們通商，讓他們富起來，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見識了花花世界，就再也不會想去過貧窮的生活。”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眾人聽到裴云的話，不由都陷入沉思，似乎確實有些道理，如果讓他們這些士族再去過貧窮的日子，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另外，讓蠻族中的重要人物在益州擁有產業，和他們捆綁利益，試想如果那些族長在益州有了房子，有了商鋪，還會讓人來攻打益州嗎？那不是斷了他們的財路？”
“根本就不用我們出手，誰要是來攻打益州，誰就是那些族長的敵人，他們自己就會打起來。”
話說到這里，裴云停頓了一下。
大廳內安靜無比，只有眾人沉重的呼吸聲，他們從未想過不和蠻族通商是錯的，這是朝廷定下的基調，誰敢反對。
但現在聽裴云這么一說，似乎確實不該封鎖，讓蠻族賺錢，讓蠻族富有，而且他們還能從蠻族那里交易土特產，如此以來，有了深度的利益捆綁，誰還來搶奪。
蕭丞更是聽得心潮澎湃，他們的想法一直是用軍事打壓，從來沒有想過別的路子，而裴云的話完全開辟了新的方法，而且還不用費一兵一卒。
蕭芷若目中泛起光彩，她沒有想到裴云說的和南蠻通商會是這樣的解讀，不由思緒起伏，此人只做一個千戶確實可惜了。
“文化同之，又做何解？”蕭芷若開口。
裴云笑道：“這個就是文化輸出，讓南蠻喜歡認同我們的語言，服飾，美食，音樂，詩詞，妝容等，讓他們學習我們的文化知識，優秀人才可以給他們官做。”
“也可以在蠻族內開辦學堂，專門教授咱們中原文化，再找人編寫書籍，說上古時期，中原和蠻夷是同宗同源，讓他們認祖歸宗，從心底認可我們的文化。”
“這樣他們有了認同感，有了歸屬感，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還打什么仗。”
眾人面面相覷，還能這樣？
裴云很想給他們說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五十六個民族是一家，但想了想還是算了，這樣的理論，恐怕在場的人接受不了。
能接受南蠻就算不錯的了。
“荒謬！”
謝辰終于找到了反駁的機會，“蠻夷就是蠻夷，如何能和咱們中原是一家，蠻夷不知禮樂，不通教化，茹毛飲血，如何能與我中原文明相提并論。”
“而且我中原文化乃是圣人所傳，禮樂教化，豈能輕易傳授給那些蠻夷？若是讓他們學了去，豈不是玷污了圣人之道？更何況，蠻夷素來狡詐，若是學了我們的文化，反過來對付我們，又當如何？”
謝辰的話讓眾士族點頭，“謝公子說得有理！蠻夷就是蠻夷，怎能與我中原同宗同源？若是讓他們學了我們的文化，豈不是亂了尊卑？”
“是啊！蠻夷素來不知禮義，若是讓他們學了中原文化，豈不是讓他們有了與我等平起平坐的資格？這成何體統！”
“裴千戶此言，實在是太過荒唐！”
裴云一開折扇，淡然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蠻夷也可教化，只要學我中原文化，就是我中原百姓。”
“齊華夷，則可融華夷為一體！”
“均天下，則可聚天下為一心！”
此言一出，全場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