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等她開口，黑著臉的墨錦川已經一掌劈了下來。
奚臨只覺得肩膀狠狠一疼，轉過頭只來得及說了一句“不講武德”，便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見宋言汐下意識想上前扶人，墨錦川動作更快一把將人撈了起來，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豎子無狀，汐兒別同他一般計較。”
宋言汐點點頭，淺笑道：“奚大夫這個人素來喜歡玩笑，我自然不會當真。
王爺與他相識多年，最該知曉他是個什么性子。”
聞言，墨錦川面色稍緩。
只是那眼底的嫌棄，確實半點也沒少。
宋言汐甚至有些懷疑，如果她這會兒不在，他會不會直接把奚臨給丟出去。
依著她對他的了解，這種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畢竟，即便是在人前再如何大度端方的君子，也很難在別人當著他的面，說要求娶他的未婚妻子時還能笑臉相對。
更何況，他在這方面向來極其小心眼，醋勁大的很。
想著奚臨剛到時嚷嚷的話，宋言汐問：“奚大夫方才說，是王爺特意寫信請他回來幫忙？”
她一時確實想不到，墨錦川會有什么事情，非要奚臨千里迢迢的趕來相助。
畢竟，他最引以為傲的，便是奚家祖傳的一碗還魂湯。
皇上如今的身體，是萬萬用不得這種藥的。
墨錦川眸光閃了閃，輕咳一聲道：“奚家老爺子來信，奚氏不日將有族人入京綁他回去繼承衣缽，讓我幫著約束他一段時日。
正好我們下個月大婚，干脆借著這個由頭先將他騙回來。”
奚老爺子一直對奚臨在外游蕩頗為不滿，尋他幫忙將人先騙了后綁，倒也說得過去。
可宋言汐怎么看，都覺得墨錦川的神色，像是隱瞞了什么。
他們二人都要成婚，究竟有什么事，是需要瞞著她的？
若是其他人，看到自己未婚夫婿如此神神秘秘，說不定會往諱疾忌醫的方向想。
畢竟有些事情，事關男子的尊嚴與顏面，是絕不可能選擇在婚前同女方坦白的。
可宋言汐自己就是大夫，前不久又剛剛摸過墨錦川的脈，能確定他的身體并沒有任何隱疾。
非但沒什么不妥，甚至可以說是……極好。
思及此，宋言汐只覺得臉頰一陣燥熱，趕忙壓了壓那些荒唐的心思，開口道：“右邊的小房間里有軟榻，可供奚大夫暫時歇息，王爺隨我來。”
她說著伸出手，想要幫墨錦川去扶奚臨，卻見他直接一個彎腰，動作粗暴的將人扛在了肩上。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抗了個大麻袋。
宋言汐趕忙拿了桌上的藥膏跟上，剛走到門口，手里的藥膏被墨錦川接了過去。
對上她帶著疑惑的眼神，他硬邦邦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幫他上藥。”
頓了頓，他又道：“放心，我方才凈過手了，毒不死他。”
宋言汐干干一笑，“那便有勞王爺了。”
墨錦川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應該的，他可是我好兄弟。”
臉上帶著笑，可說出口的話卻分明帶著殺意。
如果奚臨此刻人醒著，肯定會一把抓住宋言汐的衣袖，然后涕淚橫流的大聲喊“救命”。
黑著臉將人抗到隔壁房里，墨錦川將人隨便往地上一扔，打開藥膏摳了一團藥往他臉上胡亂一抹。
至于力道，自然與輕這個字毫無關系。
走之前，他忍了又忍才壓下給奚臨一腳的沖動。
今日汐兒在，就先放這混賬一馬。
可這筆賬，他記下了。
*
哪怕開始之前，宋言汐就知道這是個細致活，可真的做起來比她預料中要更麻煩。
光是昌九確定的藥材，就有十幾味之多。
不是那么確定的，也有近二十多味，其中還有幾樣是香味馥郁的花瓣
配比的計量稍微差那么一點，味道上就相差千里。
用昌九的話來說，甚至是毫無相似之處。
看著他小臉都蒼白了，宋言汐趕緊制止住了他的動作，擰眉道：“今天就到這里，明天再繼續。”
他底子本來就算不得好，同這些劇毒之物打交道，一個不小心便會傷了根本。
即便他們做了一定的防護，也吃了神醫谷特制的解毒丹，可人終究是血肉鑄就的，不是鐵打的。
再這么下去，這孩子會撐不住的。
昌九沖著宋言汐笑了笑，聲音虛弱道：“郡主，我沒關系的，我還可以……”
“這是軍令。”
墨錦川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聽到這話，昌九不甘心的抿了抿唇，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只是想著還停放在隔壁房間的李壯，他有些不放心問：“郡主，現在天氣這么熱，李壯繼續那么放在房間里會不會不太好？”
他聽祖父說過，在戰場上，有時候兩邊打起來常常不分黑白晝夜，結束之前根本沒功夫去收斂戰死之人的尸體。
天寒地凍的時候還好，沒那么容易腐敗。
可如果是趕上夏天，戰場之上很快就會有熏天的臭味傳來。
而這種味道，是有毒的。
一部分將士沒有死在梁軍的兵刃下，反而是死在了那種難聞的氣味下。
想著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宋言汐擰眉道：“冰塊能延緩尸身腐敗的速度，聚味軒倒是能買到冰塊，只是現在還沒到大量使用的時候，每日能買到的量有限。”
她跟著師傅在外行醫那幾年，什么形形色色的事情都見過，恰逢大災時沿途也碰到過餓死之人的尸身，自然知曉是個什么情形。
李壯的尸體這么放下去，不出三日，整個言府都會被腐臭味覆蓋。
只是在沒查出來真相之前，暫時還不能入土。
如何延緩腐敗，確實是個迫在眉睫的難題。
宋言汐正為難著，就聽墨錦川開口道：“冰的事情交給我，晚些我讓人送來。”
聽著這話，她驟然松了一口氣。
對啊，宮中有專人負責冬日里制冰，藏于地下深窖，以待炎炎夏日時取用。
比起民間花費重金，才能買來的避暑的小塊冰，宮里的冰無疑更大也更好。
只是現在遠不到用冰的時候，若是貿貿然向陛下張口，恐怕要找一個合適的由頭才行。
“主子，姑娘。”暗一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恭敬道：“詩涵郡主在府門外，口口聲聲要言家交出偷了她銀票的小賊，否則便要去順天府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