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荒謬!”華陽長公主一把打落桌上茶盞,冷笑道:“不過是一群愚民,竟敢妄圖左右皇家之事,反了天了。”
她抬眸看向云雀,“陛下那邊怎么說?”
云雀聞言,欲言又止。
華陽長公主:“說。”
“聽陛下身邊那位洪公公的意思,陛下無暇理會此事。”
“是無暇,還是不愿理?”
對上那雙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云雀低下了頭。
看著她那模樣,華陽長公主不由冷笑,“本宮那位皇兄,當真是老糊涂了。
那些個百姓如今都已經要爬到墨氏皇族的頭上拉屎撒尿了,虧得他還能坐得住。”
云雀斟酌道:“陛下身子近來本就不好,日前又中了毒,沒有余力管外頭的事倒也正常。”
華陽長公主搖搖頭,“你不了解他。”
她垂眸看著指甲上新染的桃紅,涼涼道:“他根本就沒中毒,不過是同那個狼崽子一起做場戲,妄圖糊弄本宮罷了。”
云雀暗暗心驚,忍不住問:“公主既然知曉,又為何放任不管?”
華陽長公主冷笑,“不過是想看看,他們爺倆這些年有沒有長進,能折騰出什么好歹來。
如今看來,到底是高看他們了。”
她站起身來,冷聲吩咐,“好歹兄妹一場,本宮怎么也該親自送皇兄一程。”
云雀上前扶住她,恭敬道:“往后,陛下該改口了。”
華陽長公主:“不急。”
她看向云雀,意味深長道:“本宮等了那么多年,不介意再等個一年半載。
可墨氏皇族的聲譽,等不得。”
云雀扯起一抹笑,“那奴婢就先祝公主,得償所愿。”
*
主仆二人入明政殿,如入無人之境。
華陽長公主站在宣德帝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為了撫慰舊臣不惜將她下嫁的男人。
他是她的兄長,更是整個大安的君主。
所以他的話,她得聽。
哪怕陸韶無論從相貌,還是才能,都遠不足他那位早逝的兄長萬一,她照樣要嫁。
即便那個賤人在陸韶的縱容下,用毒害死了她的兒子,她也要為著那幫舊臣的臉面,咬著牙留他一命。
難過嗎?
她想她之前是難過的。
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她都忍不住在想,皇兄不是說,她是這個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嗎?
如果連她,都沒辦法左右自己的人生,那這個人上人不當也罷。
后來,她想明白了。
既然世道不公,她就推翻這個狗屁世道。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兄長,早在他一臉冷漠的告訴她,陸韶不可能給她的兒子償命時,他就已經不是了。
看著閉著眼睛沉沉睡去的宣德帝,華陽長公主冷聲道:“別裝了,我知道你沒睡。”
她低笑一聲,“從小到大,你裝睡時嘴角都是抿著,一點也沒變。”
宣德帝緩緩睜開眼,啞聲問:“為什么?”
華陽長公主不答反問:“你當真不知道嗎?”
宣德帝苦笑,“事到如今,你竟是連一句皇兄都不愿喊了。”
聞言,華陽長公主笑出了眼淚。
她目光死死地盯著宣德帝,冷聲問:“耀兒當年倒是一口一個舅舅的跟著你身后喊,可你是怎么對他的?”
想到那個苦命的孩子,她紅了眼眶,“你不配做耀兒的舅舅。”
宣德帝自知虧欠,這些年沒到那孩子忌日之事,都會推了公務前去探望。
可他每一次,都不曾在墳前見到華陽長公主的身影。
他還以為,她已經放下了。
見宣德帝不說話,華陽長公主臉上的笑意更加諷刺,“是,我曾勸你,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可你對你的兒子個個縱容,卻獨獨對我的耀兒,鐵石心腸。”
宣德帝問:“你恨朕?”
華陽長公主抬手拭去眼角的淚,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嗓音冷淡道:“我不恨你。”
四目相對,宣德帝聽到她說:“待來日我君臨天下之時,做的未必有你如今好。”
宣德帝驟然沉了臉,“你要造反?”
華陽長公主搖搖頭道:“我說了,我會扶持錦川上位,便不會食言。
本宮想要的,從不是來路不正的皇位。”
想到什么,宣德帝臉色更難看了,怒聲道:“他可是你看著長大的,你如何狠得下心!”
“耀兒也是你看著長大的。”
一句話,將宣德帝剩下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他漲紅著臉,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從古至今,就沒有女子為帝的道理。”
華陽長公主笑,“正好,便由我來做這千古一帝。”
對上宣德帝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她很是體貼道:“你放心,錦川那孩子到底是我看著長大的。
到時,我定然賞他們夫妻一個痛快。”
“你敢!”
宣德帝掙扎著要起身,猛咳了兩聲,偏頭吐出一口血來。
見狀,華陽長公主眼神冰冷道:“皇兄,這把龍椅你坐了二十多年,如今也該我坐坐了。”
話音剛落,身后的門應聲二開。
墨錦川逆著光進來,涼聲道:“侄兒恐怕要讓姑母失望了。”
對他的到來,華陽長公主并不意外。
她瞇了瞇眼睛,似是懷念道:“都說你跟你父皇像,本宮倒是覺得,你這養不熟的性子更像你的母親。”
說著,她臉色驟然變冷,動了動嘴唇道:“那個賤人辜負了本宮的期望,你也一樣。”
墨錦川臉色冷沉,“是你下的毒?”
華陽長公主不由挑眉,“你倒是比她心狠,竟開了自己親生母親的棺槨。”
她下的毒,只能刮骨方可驗出。
墨錦川沒理會她話里的諷刺,只冷聲問:“為什么?”
華陽長公主擰眉,眼底多了嫌惡,“你們父子倆,是真蠢還是裝蠢?”
她都已經要造反了,還能是為什么?
自然是,那個賤人不肯乖乖聽她的,竟生出妄念,想要在產子后獨自撫養兒子。
就她那低賤的身份,也配!
當華陽長公主聽到云雀的聲音時,才意識到,她替她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已經到這份上,讓他們知道了也無妨。
宣德帝怒視著她,“毒婦!”
華陽長公主扯了扯唇角,“我還是更喜歡,兄長喚我小名。”
她看向墨錦川,冷聲道:“送你父皇一程,亦或是本宮送你們一程,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