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yī)院,王姨和她交接完就回家了,此時已是晚上,她一整天什么都沒吃,竟也感覺不到餓。
看著病床上的爸爸,她有時候覺得他就這么躺著也挺好,不用面對他那些人性的骯臟,不用面對至親的背叛,也不用面對那些催債的煩擾。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
“柏丞哥哥?”顏煙回頭看他,差點沒認出來,因為簽幾次看他都是穿著白大褂的專業(yè)醫(yī)生形象,現(xiàn)在穿著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褲,清爽又年輕的樣子,變化很大。
“我下班了,請你吃飯。”
“我爸爸沒人看。”顏煙看了看病床上躺著的爸爸,有點為難,沒人看著,她不放心。
“放心,我剛才交班時檢查過,顏叔現(xiàn)在身體很穩(wěn)定,我讓護士多觀察著,而且我手機里能隨時監(jiān)測他的各項數(shù)據(jù),萬一有情況,可以馬上回來。”張柏丞揚了揚手中的手機,他的研發(fā)團隊做AI醫(yī)療,其中一向就是實時鏈接病人的監(jiān)測數(shù)據(jù),除了隨時觀察病人的情況,如果遇到險情,AI能第一時間發(fā)出治療或者護理的指令。
他們現(xiàn)在還在實驗階段,如果AI的指令能夠百分比準確,那么將來無數(shù)癱瘓在床的病人,家人就可以很好地科學護理,減輕負擔。
顏煙看到他那專業(yè)手機上密密麻麻的監(jiān)測數(shù)據(jù),實際上比她本人在病床前看著更安全,便放下心來,這會兒真有點餓了。
“柏丞哥哥,今天我請你,你回來這么久,還沒有好好請你吃飯呢。”顏煙和他并肩往外走,雖然有幾年不見,年少時建立的情誼,加上這次爸爸生病,他第一時間敢回來,讓她安心很多,內(nèi)心對他充滿了感激。
張柏丞沒拒絕,“好啊,我好多年沒回來,對這已經(jīng)很陌生,你給我推薦幾家好吃的。”
“推薦吃的我最拿手了,柏丞哥哥,吃海鮮可以嗎?”
“當然,沒有哪個海港人不愛吃海鮮。”
顏煙為了安全起見,不敢?guī)ヒ故懈浇奶厣宛^,也為了避免再遇到譚凜川的人不敢去高端的餐廳,選了一家中檔海鮮餐廳,是海港市普通市民請客消費的地方,所以餐廳里食客很多,有點人聲鼎沸的感覺。
顏煙怕張柏丞不適應(yīng),抬頭看他,他卻很高興:“每天在醫(yī)院或者實驗室待著,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人間煙火氣。”
餐廳聲音嘈雜,所以他說話,她需要稍稍偏頭靠近他一些才能聽得清,顯得兩人有些親密,“柏丞哥哥,你喜歡就好。”
他們點的蒸汽鍋,貝類,魚類都是清晨從海里現(xiàn)撈出來的,所以不用任何調(diào)味料,清蒸就十分鮮美。
等開鍋的時候,張柏丞去料理臺調(diào)蘸汁,顏煙因為接王姨的電話,在座位上等著,他雖然表現(xiàn)得很接地氣,但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他和周邊的人還是形成了很明顯的區(qū)別。
清爽,白凈,有些書生氣。
顏煙想,她從小到大天然地對這種類型的男生有好感,雖然已經(jīng)過了幻想公主嫁王子的年齡,但她以前腦海里偶爾閃過自己另一半的形象,好像也是這種類型的,大概是從小就受張柏丞的影響吧。
旁邊有個小男孩也在調(diào)蘸汁,想要最里邊的一瓶醋,墊著腳尖在夠,卻夠不著。
張柏丞笑著替他把那瓶醋拿出來遞給他,“要我?guī)湍愕箚幔俊?/p>
“不要,媽媽說我是男子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好,男子漢加油。”張柏丞正說著,只見小男孩的手一抖,醋嘩啦倒?jié)M了碗,然后溢出來撒到張柏丞白T恤上,一片污漬。
小男孩嚇傻了,看著滿溢的碗還有旁邊叔叔衣服上的污漬,想跑又不敢跑,快要哭了模樣。
幾步遠之外的顏煙便看到張柏丞抽出紙巾擦了擦衣服后,蹲下身對小男孩說:“男子漢,我們想想怎么處理這碗醋好嗎?不能浪費。”
小男孩沒想到這位叔叔沒有發(fā)火,還蹲下來溫柔對話,不那么害怕了,“對不起叔叔。”
“沒關(guān)系。”
張柏丞從旁邊拿了一個空碗,“把醋分我一半,我給那位姐姐。”
“那位漂亮姐姐是你女朋友嗎?她一直在看你。”
“現(xiàn)在還不是。”
他用湯勺把醋分了一半到另外一個碗里,又用紙巾把男孩的碗邊沿擦干凈后遞給他:“下回要小心。”
張柏丞拿了兩碗蘸汁過來,顏煙也正好接完了王姨的電話,見到他衣服下擺的污漬,有一點自責,“這里人太多了,不好意思。”
張柏丞:“我很喜歡這家餐廳,和你沒有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問題,沒有預(yù)判到小男孩的手不穩(wěn)。”
顏煙看著他,他在工作上絕對的權(quán)威和認真,生活中卻又是那么溫柔和隨性,跟這樣的人相處起來,讓她覺得很放松,不像有些男人,單是靠近就讓她緊繃和緊張。
張柏丞把醋多的一碗留給自己,另外一碗給顏煙:“好久沒調(diào)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樣,如果不行,你再調(diào)一碗。”
蒸汽鍋的定時響了,顏煙先夾了一個青口蘸汁,鮮香合宜,“ 柏丞哥哥的手藝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在她很小的時候,雙方父母偶爾約吃飯,父母聊天談事,張柏丞負責照顧她,那些畫面此時躍入腦海,好遙遠的記憶,恍如隔世。
兩人一邊吃,一邊閑聊了一會兒,主要是聊她爸爸的身體情況,顏煙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今晚這樣放松過,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松弛了不少,內(nèi)心對張柏丞充滿了感激。
時間不知不覺過得飛快,餐廳的食客走了一波又一波,剛才人聲鼎沸,現(xiàn)在逐漸安靜下來,除了他們這一桌,還有隔壁一個大桌,五六個男人喝酒喝到興頭上,正在高談闊論。
顏煙本沒有注意,但“譚凜川”這三個字不時從他們的口中說出來,挑動她的神經(jīng),讓她不得不聽。
“顏家工廠是港口最后一家沒被譚凜川收購的。”
“那還不是遲早的事?”
“聽說顏家現(xiàn)在就一個孤女支撐著,廠里上下全都不支持她。”
“我聽他底下辦事的兄弟說,譚凜川看上那女孩了。”
“人和廠子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