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后槽牙控制不住地咬緊，放在兩側(cè)的手握成拳，又反復(fù)松開。
半晌，他垂著眼簾開口。
“母親說得是。”
江婉自來最懂這個兒子，眼見沈聿氣壓低了下來，驚覺自己話是不是說的太重了，下意識抬手想安撫一般拍拍他的肩膀。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不要往……”
“天色不早了，明日清早還要巡營，我先回去歇息了。”
說完，他直接轉(zhuǎn)身離開，竟是再無半點流連。
江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一時間有些錯愕。
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溫時宜，卻見溫時宜也已經(jīng)放下了碗筷，目光沉沉地看著沈聿離開的方向。
兩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絲相似的憂慮。
一夜煩亂，無人安眠。
惦記著晚上要去水燈節(jié)，秦招月難得沒有早起，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讓素心進來幫忙梳洗。
一開房門，正見素心背后跟著兩個眼生的丫頭，扎著兩個辮子，儼然是還未開鬢角的年紀(jì)。
秦招月一邊撩起袖子，一邊忍不住笑著問道：“你倒是手腳快，昨兒個才提了一嘴，今天就把人帶上門了。”
素心一邊捏著帕子伺候秦招月洗臉，一邊解釋道：“不是牙行的，是我娘老子那邊帶來的小丫頭，莊子上長大，沒見過世面，勝在干活麻溜，嘴巴嚴(yán)實，性子也是挑揀過得，不是那起子心眼多的。”
洗了一把臉，秦招月霧蒙蒙的眼睛才清亮起來，她一邊擦著臉上的水珠，一邊笑著問道。
“不必解釋那么多，你辦事我自是放心的。”
她放下毛巾，做到榻邊看著兩個姑娘，笑著問，“叫什么名字？”
那倆丫頭連忙一起跪下來，脆生生地回答道。
“回稟夫人，奴婢大丫！”
“奴婢二丫！”
秦招月一愣，被她倆雄赳赳氣昂昂的架勢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揉著眉頭，輕笑道：“改個名字吧。”
秦招月眼神落在兩個丫鬟的臉上，這倆姑娘雖然是鄉(xiāng)下來的，生的相貌卻好，一個翦水秋瞳，一個長眉入鬢，比之京中嬌養(yǎng)的小姐，竟也不差半分。
“你叫挽星，你叫流月。”
得了賜名，秦招月又給兩人一人賞了一錠銀子，才打發(fā)她們先去熟悉環(huán)境。
等人走了，素心才湊到她耳邊，低聲開口。
“游興收了鐲子，應(yīng)了一個時間，但需要夫人咱們這邊整理一份老夫人往日來往的人員，平日去哪聚會的單子。”
看著素心比出來的數(shù)字，秦招月一挑眉，輕笑道：“不錯，你這幾日整理出來，抓緊給他送去。”
她婆娑著手腕上的鐲子，眼中冷光閃過，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看到未來的一出好戲了！
“還有那位……”
素心頓了頓，附耳在秦招月耳邊說了兩句，秦招月臉色微變。
“鎮(zhèn)國公府也去？”
素心點了點頭，臉色有些為難，“說是正好十年之期……老國公夫人心痛難忍，原是要做水陸道場，還是國公爺說不要太過鋪張，恐引發(fā)圣怒，才換成全家一起去拜祭。”
她臉色有些擔(dān)心，“若是這樣，南音公主恐怕很難見到那位了。”
秦招月低垂著眼眸，沉吟半晌，忽然抬頭。
“船到橋頭自然直，自我想辦此事，我便不信辦不到！”
下午時光一閃而過，快入夜的時候，秦招月便收拾好了東西，帶著素心出門，只留兩個丫鬟守院子。
未曾想，才剛剛到門口，就正撞上了孟知意和柳夢茹。
兩人本相聊正歡，一眼看見秦招月，孟知意瞬間變了臉色。
“這么晚，你這副打扮，要上哪里去？”
秦招月無意與她爭論，隨意道：“水燈節(jié)。”
她說完便想走，未曾想，孟知意竟是一步上前，攔住了她的去路。
“慢著！我讓你走了嗎？”
孟知意上上下下，繞著秦招月轉(zhuǎn)了一圈，越看臉色越不好。
“誰準(zhǔn)你這般打扮了？你見哪家夫人千金，成日跟你這樣打扮的花枝招展，還在外頭拋頭露面的？”
秦招月今日其實并未如何打扮。
她本就是應(yīng)了慕容南音的邀約出門，自然不想喧賓奪主，只隨意挑了一身月牙色長裙，外頭披了一件淺白色披風(fēng)。
原是極為簡約的打扮，偏生今夜月色好，外頭被水燈節(jié)的花燈映照的亮堂，反射在她一身素色的打扮上，襯托地人比花嬌。
落在孟知意眼中，當(dāng)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不準(zhǔn)去！”
她陰沉著臉，朝著秦招月吼道。
秦招月卻連看都未看她一眼，直接繞開孟知意就往外走。
這一下卻是把孟知意徹底激怒了，小跑兩步追上前，要去拉秦招月。
“你耳朵聾了是不是？我讓你不準(zhǔn)去，你別給我……”
眼見她的手就要碰上秦招月的手臂，忽然秦招月一回頭，劈手把她手臂打開。
“啪！”
這一下打得又急又重，孟知意本就沒有防備，沖的太猛，竟是一巴掌被秦招月從手臂打到臉頰，整個人被扇得跌坐在地。
秦招月也沒想到這一下來的這么猛，只是她既然出手了，自然也沒有后悔的意思。
“麻煩婆母搞清楚，我是正經(jīng)八抬大轎來顧家做兒媳的，而不是賣進顧家當(dāng)丫鬟的！再說便是丫鬟也能自由出入，婆母幾次三番干涉我出門，到底是何道理？”
孟知意被她這一巴掌打懵了，整個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
倒是一旁的柳夢茹率先幫著發(fā)難，“反了反了，從來只有婆母教訓(xùn)兒媳的，沒見過兒媳倒反天罡對婆母動手的，你不怕等行舟回來，看到你這么欺負(fù)他娘親，一紙休書把你轟出去？！”
秦招月卻冷笑一聲，“休書？若是要當(dāng)真論起來，誰休誰還不一定呢？”
她瞥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孟知意，“這兩年婆母怎么對我的，滿府上下有目共睹，若是婆母當(dāng)真要鬧大，我不介意陪你們?nèi)ス俑咭惶耍 ?/p>
柳夢茹一愣，還要開口，未曾想秦招月先發(fā)制人。
她忽地?fù)P起手，一副作勢要打人的架勢，嚇得柳夢茹一激靈，往后縮了縮。
“還有，嬸子說得對，對婆母動手還能上公堂掰扯掰扯，可要是打親戚，那真是，順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