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讓的公寓。
電腦屏幕的光映照著陸讓緊繃而專注的側臉,商蕪則坐在他身旁,將那顆取自林阮辦公室的藥片放在干凈的密封袋里。
“唑吡坦片,管制類處方藥?!标懽尶焖偾脫翩I盤,調取資料,“流通渠道管控很嚴,林阮自己絕對弄不到。”他看向商蕪,眼神里充滿了激賞和后怕,“阿蕪,你太冒險了!如果被她當場發(fā)現……”
“不會?!鄙淌徴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計算過時間,也觀察過她同事的反應。重要的是,我們拿到了證據?!彼c了點那個密封袋,“現在,需要查兩件事:第一,藥的來源。第二,她既然真的懷孕,孩子生父是誰?”
“藥的來源交給我。”陸讓立刻接話,“我可以通過幾個非公開的渠道,排查近期葉城范圍內這種藥物的異常流動,尤其是與林家或者林阮能扯上關系的醫(yī)療機構或人員?!弊鳛轫敿饴蓭?,他自有其人脈和手段。
“那孩子生父……”商蕪微微蹙眉,“程晝之前查過林家,沒有異常?;蛟S,我們該換個思路,不查她的背景,查她最近的行為軌跡。陸讓,你能拿到她近三個月來的通話記錄和出行記錄嗎?重點是……她頻繁接觸,或者在那段關鍵時間點有過密切聯系的男性。”
“可以?!标懽尯敛华q豫,立刻開始操作。此刻,他對商蕪的判斷力充滿了信任。
就在陸讓動用關系緊張調查時,商蕪的手機響了,是林阮。
商蕪按下錄音鍵,然后才接起,并打開了免提。
“商小姐,”林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卻強作鎮(zhèn)定,“我辦公室的東西,是不是你動了?”
商蕪與陸讓對視一眼,語氣平淡無波:“林助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你的辦公室,我為什么要動?”
“你別裝傻!有人看到你今天去過律所,還在我工位附近逗留!”林阮的語氣急促起來,“我警告你,別想耍花樣!如果你們不想身敗名裂,就盡快答應我的條件!五千萬,一分不能少!否則,我就把這件事捅給媒體,讓所有人都知道陸大律師是個什么樣的人!”
陸讓的臉色瞬間沉下,剛要開口,商蕪卻按住了他的手,對著手機冷靜回道:“林阮,敲詐勒索五千萬,量刑標準你應該很清楚。你確定要走上這條路?”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是林阮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少嚇唬我!我手里有證據!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給你們最后三天時間考慮!”說完,便狠狠掛了電話。
陸讓氣得一拳砸在沙發(fā)上:“她竟然還敢威脅你!”
“她慌了?!鄙淌彿炊渔?zhèn)定,“她這么快就知道藥不見了,說明她非常關注那個藏匿點,也側面證明了那藥的重要性。她急于要錢,很可能是因為真正的孩子生父那邊出了問題,或者她需要盡快拿到錢離開?!?/p>
商蕪的分析讓陸讓迅速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我這邊有進展了。排查到一個私人診所的醫(yī)生,最近賬戶有一筆來自林阮表哥(非周言詞)的異常轉賬,金額不大,但很可疑。那個醫(yī)生,恰好有開具這類處方的權限?!?/p>
“表哥?”商蕪敏銳地捕捉到這個信息,“查她這個表哥!”
陸讓立刻調轉方向。這一次,有了明確的目標,調查變得順暢起來。林阮的這位表哥,游手好閑,嗜賭成性,最近卻似乎手頭闊綽了不少。更重要的是,通訊記錄顯示,在陸讓被設計的那段時間前后,林阮與她這位表哥的聯系異常頻繁。
“看來,這位表哥,很可能就是幫她弄到藥,甚至……”陸讓眼神冰冷,“扮演了某個角色的人?!?/p>
“找到他。”商蕪果斷道,“他既然是賭徒,就一定有弱點。威逼或者利誘,讓他開口?!?/p>
陸讓立刻安排人手去找人。同時,關于林阮行為軌跡的分析也出了結果——在那段關鍵時期,她除了正常工作,去得最頻繁的地方,竟然是一家高端健身會所。
“健身會所?”商蕪若有所思,“一個處心積慮報復我、并試圖攀附陸讓的人,會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健身?除非……那里有她必須見的人。”
她拿起自己的電腦,快速登錄了一個久未使用的社交賬號,那是她過去為了了解某些圈子動態(tài)而注冊的小號。她搜索了那家健身會所,瀏覽著一些打卡和分享照片。突然,她的手指停在了一張幾個人的合影上。
照片角落里,一個穿著運動背心、身材姣好的女人正在與一個男人說笑,那個女人,赫然就是林阮!而那個男人……
商蕪將圖片放大,雖然模糊,但能辨認出那個男人的側臉——不是她表哥,而是一個她有些眼熟的人!
“陸讓,你看這個人?!鄙淌弻㈦娔X轉向陸讓。
陸讓湊近一看,眉頭緊鎖:“……王昀?他怎么會在那里?”
“你認識?”
“一個紈绔子弟,家里做建材生意的,和我們律所有過業(yè)務往來,名聲不太好,喜歡玩弄女性?!标懽尳忉尩?,隨即臉色一變,“難道……”
“查他!”商蕪和陸讓異口同聲。
這一次,調查結果出來得飛快。王昀的行車記錄顯示,在林阮聲稱懷孕的那個關鍵期前后,他曾多次駕車帶林阮前往鄰市,行蹤隱秘。而更確鑿的證據是,程晝那邊動用了一些關系,拿到了王昀一段在私人聚會上的吹噓錄音,里面含糊地提到“玩了個律所的妞,還挺帶勁”,時間點完全吻合!
所有的線索,終于串聯成了一條完整的證據鏈。
真相大白。
林阮利用其表哥從黑市醫(yī)生那里弄到強效安眠藥,設計迷暈陸讓,制造共度春宵的假象。
而她實際上同時與王昀保持著親密關系并懷孕,她選擇將這個孩子栽贓給陸讓,一方面是為了報復商蕪,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從陸讓這里敲詐巨額錢財,一石二鳥。
三天期限到的前一天晚上,陸讓和商蕪并肩坐在客廳里,面前擺放著所有收集到的證據:藥物來源的轉賬記錄、林阮與表哥及王昀的通訊和出行記錄、王昀的吹噓錄音、以及那份安眠藥本身的檢測報告。
“明天,她一定會來找我們?!标懽屛站o商蕪的手。
“嗯?!鄙淌徔吭谒缟希惺苤眠`的安心,“這一次,我們一起去?!?/p>
第二天,林阮果然準時出現了,不是在玉家,也不是在律所,而是約在了一家僻靜的咖啡廳包廂。她臉上帶著志在必得的笑容。
“錢準備好了嗎?陸律師,商小姐?!?/p>
陸讓沒有回答,只是將桌上的一個文件袋推了過去。
林阮疑惑地打開,當她看清里面的內容時,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手指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商蕪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冷冽如冰:“林阮,你表哥已經承認幫你弄藥。王昀我們也找到了,需要請他過來和你當面對質嗎?敲詐勒索,加上誹謗誣陷,你說,數罪并罰,你和你表哥,還有那個幫你開藥的醫(yī)生,要在里面待多久?”
林阮猛地抬頭,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你們……你們怎么……”
“怎么查到的?”商蕪微微傾身,聲音不大,卻帶著千鈞之力,“因為你太自作聰明了。從你把我當成假想敵開始,你就注定會輸。”
陸讓也站起身,摟住商蕪的肩膀,目光如刀鋒般射向林阮:“法庭上見吧。另外,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與我沒有半分錢關系。如果你再敢騷擾阿蕪,我會讓你付出比坐牢更慘痛的代價。”
林阮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走出咖啡廳,陽光明媚。陸讓緊緊握著商蕪的手,仿佛握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阿蕪,謝謝你信我。”他低聲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沙啞。
商蕪回握住他,抬頭迎上他深情的目光,輕輕吐出一個字:“笨?!?/p>
她選擇親自冒險,獨自追尋真相,不僅僅是為了證明他的清白,更是為了徹底打破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信任危機,親手縫合因為過往陰影和現實陰謀而產生的裂痕。這不是原諒,而是跨越。她跨越了周言詞帶來的背叛陰影,選擇了毫無保留地信任陸讓,并與他并肩作戰(zhàn)。
陸讓聽懂了她這個字里的千言萬語,心中被巨大的感動和愛意填滿。他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鄭重一吻。
“回家吧,阿蕪。”
“好?!?/p>
林阮拿著那個輕飄飄的文件袋。
卻覺得有千斤重。
她的手在抖。
指尖冰涼。
她逐頁翻看。
越看,臉色越白。
像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液。
那份她與表哥的轉賬記錄。
清晰刺眼。
王昀的行車記錄截圖。
時間地點吻合得讓她心寒。
甚至還有一段王昀語音的文字轉譯。
“玩了個律所的妞……”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耳光。
扇在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上。
她猛地抬頭。
看向對面并肩站立的商蕪和陸讓。
商蕪的眼神很靜。
像結了冰的湖面。
映出她此刻全部的狼狽。
陸讓的目光則像淬了毒的刀。
冰冷。
鋒利。
“你們……怎么查到的?”
她的聲音干澀。
幾乎不成調。
“這不重要?!?/p>
商蕪開口。
聲音平靜無波。
“重要的是,證據鏈完整。”
“敲詐勒索?!?/p>
“誹謗誣陷。”
“加上你表哥。”
“還有那個開藥的醫(yī)生。”
“你說,數罪并罰……”
商蕪微微停頓。
看著她瞬間慘白的臉。
“要在里面待多久?”
林阮的身體晃了一下。
她扶住桌子。
才勉強站穩(wěn)。
完了。
全完了。
她處心積慮的計劃。
她以為能狠狠報復商蕪。
還能撈到一大筆錢的幻想。
在這一刻。
徹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