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看晚棠不動彈，嗤笑道：“秦二姑娘好大的派頭，這么不賞臉。”
知府夫人微微蹙眉。
二夫人以為知府夫人也在認(rèn)為晚棠不賞臉，便推了晚棠一把:“快去彈一首助助興。”
晚棠哭笑不得，再次低聲解釋：“祖母身子不好，哪有空教我彈琴。二伯母若是不介意我給秦家丟臉，那我便去了?”
二夫人想起昨日被她下臉的事，認(rèn)定晚棠故意不想彈，沉著臉道：“在外面還跟我耍脾氣，你是侯府未來的主母，怎可如小家子氣的做派？”
晚棠冷下臉，既然她這么想自己，那她還有什么好推脫的。
晚棠朝眾人點了下頭，沉穩(wěn)地走向那把古琴。
琴身暗沉，隱有燒焦的光澤，是按照四大古琴之一的焦尾琴所仿制。
可惜，這么漂亮的琴要被她糟蹋了。
晚棠在心里感嘆一句，大大方方地坐下。
眾人都看向她，尤其那些原本想要彈琴以在知府夫人面前露臉的貴女們，滿臉復(fù)雜之色。她們很是期待能聽一聽魏老夫人的傳人能彈得如何美妙，又擔(dān)心珠玉在前，待會兒她們都不敢再彈。
晚棠也不故作玄虛，閉眼想了一下昨日魏老夫人親自調(diào)教的指法。
蘇顏看晚棠像模像樣，懷疑淡了幾分。
馮姨娘是丫鬟出身，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學(xué)琴，她在武安侯府多方打聽過，從未有人聽到馮姨娘彈琴。
她也去過梅香苑，武安侯給了馮姨娘各式各樣的好東西，但是沒有琴。
她幾乎可以斷定，馮姨娘絕對不會彈琴。
“嗆”的一聲，所有人都震驚地瞪大了眼。
只見那個溫婉柔美的秦二姑娘，看似很厲害，彈出來的琴曲卻根本無法入耳。
猛地一聽像是哪個孩童在胡亂撥琴。
仔細(xì)一聽，還不如猛地一聽。
因為她彈的根本就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一夜工夫，她哪里有本事學(xué)會曲子？不過是隨心愜意地亂彈。
偏生她還彈得很認(rèn)真，彈片刻便停頓兩息。
眾人剛以為她要不好意思地結(jié)束彈奏，下一刻，她卻又冷不丁地?fù)軇忧傧遥^續(xù)騷擾她們的耳。
如此反復(fù)幾次后，面紅耳赤的二夫人最先出聲：“呵呵，好了好了，婉婉今日就彈到這里吧。”
簡直丟死人。
她都想找個縫隙鉆進(jìn)去。
她來承州雖然沒多久，但每次都端莊體面，今日面子里子都丟光了。
始作俑者晚棠卻只是微微紅了臉，白皙的小臉上兩頰生粉，端的是清麗可人。
即便彈得不好聽，多看兩眼這張臉，適才聽曲聽出來的燥火也熄了。
她款款起身，歉疚地沖知府夫人行了一禮：“夫人寬宥，我祖母身子骨不好，哪有精力教我彈琴。我實在是沒習(xí)過琴，今日攪了大家的雅興，都是我的不是。”
態(tài)度不卑不亢，道歉時又真心實意，尤其是那雙眼，又乖巧又誠摯。
尋常姑娘哪里會在人前揭露自己短處，晚棠這樣一說，二夫人再出聲解圍，哪里還有人會刻意嘲諷她。
打算彈琴露臉的幾位閨秀，甚至相繼朝晚棠投去感激的目光。
有了晚棠這一手爛曲子墊底，她們即便緊張，彈出來的曲子也會被知府夫人賞識。
只有蘇顏氣得臉紅脖子粗，她原本想激怒這位秦婉，等著對方露馬腳。
但晚棠很淡定地讓自己出了糗，不急不躁的，還莫名其妙得了這些閨秀們的賞識。她們賞識晚棠，自然而然便越發(fā)排擠蘇顏，游湖的下半程，幾乎沒人再看蘇顏一眼。
下了畫舫后，各府女眷陸續(xù)向知府夫人道了別。
知府夫人想到梁知府囑托她和秦二姑娘交好，便特意拉著晚棠的手問道：“你剛說魏老夫人沒精力教你彈琴，你若愿意，下次可到我府上來，我親自教你。”
二夫人沒想到晚棠彈成那樣還被知府夫人賞識，一時受寵若驚：“夫人可是彈得一手好琴，婉婉還不謝謝夫人？”
晚棠沒謝。
原本有一個謝三郎已經(jīng)讓人膽顫心驚，如今還多了個蘇顏，她更不想拋頭露面了。
日日往梁府跑，還不如跟著二夫人管管家。
晚棠屈膝道謝：“夫人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只是祖母的身子骨不大好，我想出嫁前多陪陪她。”
二夫人悄然瞪了晚棠一眼，緊張地屏住呼吸看向知府夫人：“婉婉是母親養(yǎng)大的，跟母親感情很深。”
知府夫人沒有半點兒不悅，笑著夸晚棠孝順，又說了幾句后才放她離開。
蘇顏最后一個下畫舫。
她盯著晚棠上馬車的背影，陷入沉思。
長得像便罷了，這位秦婉也恰好不會彈琴。
當(dāng)真只是巧合嗎？
她前幾日剛回蘇家便被禁足，今日第一次出門便碰到了這樣的稀奇事，她怎么甘心置之不理？
她總不能真的守一輩子活寡？
“衛(wèi)之，找人打聽一下秦二姑娘的事情。武安侯那么愛重馮姨娘，怎得這么快便又跟秦家提親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衛(wèi)之白著臉試圖勸阻：“姑娘消停些吧，您若再惹事，可是要被送進(jìn)庵堂的。”
蘇顏聽了這話，非但沒有偃旗息鼓，反而更加堅定地想要弄清楚心頭疑惑。
“你也知道，我不過輕輕推了下，馮姨娘就摔死了！你難道真想看我守活寡？我原本想讓武安侯帶著我去戰(zhàn)場歷練的，當(dāng)初和他一起在梅林里耍長槍，多愜意啊。”
蘇顏眼里露出幾分向往，她原本憧憬的生活便是那般。
武安侯是錚錚鐵骨的大將軍，合該欣賞她這樣英姿颯爽的女子，她能助他沙場殺敵，馮姨娘和秦婉這樣的除了哭、除了爭恩奪寵，還會干什么？
衛(wèi)之訕訕提醒：“老將軍每回來信都讓姑娘安生嫁人，戰(zhàn)場無情，他從未想過讓姑娘保家衛(wèi)國。姑娘即便為了老將軍，也不該再生事了，老夫人不是說了嗎？等您想開了，即便被武安侯出了妾，也還是可以再嫁人的。”
蘇顏傲慢地抬起下巴：“我一心想嫁武安侯也是為了祖父，你無需再多嘴。普天之下，再沒有別的男子能入我的眼！”
衛(wèi)之沉重地嘆了一聲。
不過蘇顏沒料到，她不過是打聽一下秦二姑娘的事情，便有人主動找上了門。